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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Tokinomania

[长篇] 【秘封近未来物语】世纪境界神话 Book.1 Side of the Paradise 【1.31】EP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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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30 12:55:18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文明系统07:与死同行,与命运同行

宇佐见洋介警部,年方四十,从供职的京都府新警视厅乘坐旧东海道新干线,在神奈川县辗转几次换站,从真正的富士山远景前驶往东京,也就是自己的老家。迁都不过几年,东京就已经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废都,可以想见灾难和超自然现象带来的恐惧效应。当然,政府的宣传也是助推因素之一。
洋介没有卖掉御台场的房子,那里能看到彩虹大桥和曾经繁荣一时的东京都都心,东京铁塔也是清晰可见——风景不可谓不好。洋介把那里当作度假小屋,自己带上那时仍在读初中的莲子前往京都,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四年。
他在代代木车站下车,碰上在此接应的旧警视厅搭档浅井。浅井在迁都之后根本没有继续干警察这一行的打算,在东京靠着经营爱情旅馆过活,说不上是什么值得赞赏的职业。前任警官如今已经发福,茶色的头发秃得像《海伯利安》里的犹太老学者索尔.温伯特,他本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居然跟那个虚构的角色出奇之像,不知是为什么。
浅井和几个爱情旅馆的员工帮忙把洋介的行李拿下来,那里面有一些不受管制的军用装备,正好供洋介这次行动方便。
“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身材还是一样好啊!”浅井搭着洋介的肩膀说。
“哦,那是因为我还在干警察这一行,显而易见不是嘛。”洋介用不温不火的语气应道。
代代木车站前密集的建筑此刻大多是供居住用了,当然很少有人买这里的房子。因为这里同样被神隐灾难波及过。
“我啊,在日本第二次使用‘神龟’这个年号之后就放弃升迁的希望了。我不是新时代的人。如果像你一样能适应这个时代,我还呆在东京干什么?”他说。
圣武天皇的年号被用了第二次,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本来,这种事是有违历史传统的,甚至有传言称是美国人和大企业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使用的讽刺性年号。没有人知道真相,也没有人想知道真相。
浅井是老一辈以首都人自豪的东京居民之一,据说他的祖先自江户时代就在江户湾一带做起了莳绘的生意,所以固守此地也是情有可原。
“听说你马上就要当上警视了?”
“嗯,正在准备考试。”洋介说。
“想必很辛苦吧?”
“只要脏弹案的功绩还在,各个辖区都会抢着要我,升迁不是难事。反倒是你,如果那时不辞职,估计脏弹案里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那种案子我避开都来不及,搭上多少条命都不够用的。”浅井说。
的确,如果不是有保守派政治家的保护,自己的下场恐怕就是遭到草间正义和他的党羽迫害那么简单。那样的话,洋介也许就会像无数在政治斗争中英勇牺牲,且再也不会为人所知的无名斗士一样消失在历史的海洋中。
连爱那种伟大的人物都会被信息封锁消除痕迹,那么自己这种人哪有不会消失的理?在神隐灾难中死亡、消失的那些政客、名家、巨星,恐怕他们也算是真正的“消失”了,作为这个城市的陪葬品,到那另一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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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30 12:55: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下午五点,洋介带上自己的装备,随浅井一同前往旧都厅。先将这些装备一股脑塞进运动挎包里,然后丢到浅井那辆黑色奔驰的后备箱,接下来只管让他开车就行。
东京的街道一片荒芜,大桥旁的楼群爬满了青苔和长春藤,在次生灾害中烧毁的建筑仍然是黑漆漆一片。道路边缘的裂缝中生满了不知名的花朵,有些道路更是成了杂草的乐园。在洋介的青春年华中,这还是一座享誉全球的大都会,新文化和经济繁荣的集散地,那时的新宿还能看到遍地的上班族,代代木公园的草坪仍然修建得整整齐齐,霞关和永田町的繁忙气息没完没了地循环,涩谷不论何时都能看到偶像团体和政党的宣传车,它们释放的噪音就算在一公里外也能听见,城市的喧嚣似乎永不停息。而如今,那一切都丧失了。
浅井的车上放着东京事变的“心”,洋介漫不经心地听着。他曾经相当喜欢椎名林檎的声音,可惜现在自己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连歌词是什么都没听清楚。
二十五分钟后,车子抵达了都厅。浅井事先跟有关系的职员打过招呼,洋介因此得以进入被重重包围的都厅广场。从前面的新宿华盛顿酒店开始,整个新宿中心区都被自卫军包围了。用意洋介很清楚,就是为了保护底下的实验设施。
都厅算是少数没有被青苔占领的建筑,据说就算是被弃置了,自卫军和政府的施工队还是会定期到场做整修,并维护内部的一些设施。而有些房间更被改造成了宿舍,供驻扎此地的士兵和专业人士使用。
“既然是自己的行动,就好好负责吧。”浅井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没错,因为获取情报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事后如果出了问题,你的责任最大。宇佐见警部。”那个被浅井贿赂的职员说,据说他以前也在警视厅工作,但似乎是文书部的成员,跟洋介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我明白,所以除了地图什么也没拿走。”洋介抽着行动前的最后一根烟,说。
“底下也没有人啦。至多不过是击晕型机器人,你身上的临时职员证书就可以打发它们。不过最后那道门我可不敢保证你能随便进去。”这个职员看起来三十出头,青春的气息仍然没有褪尽。大概是此地的部门长官吧,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位置,对于一般人来说的确是相当了不起。
最后一道门,应该是一扇多重密闭的安全门,需要特别通行证才能打开。这道门也许就是此地实际管理者的手笔。
洋介听过母亲的话,她曾经也在心灵协会任职,担任亚洲大使的助理,通晓汉语、英语和德语,因此在宇佐见家家道中落以前都是个了不起的精英人士。这个老人曾经告诉自己,赫恩家族的第二大势力范围(Sphere of Influence)就是东京,即便在今天这个辉煌尽失的空壳都市也是如此。
不管怎么说,爱的意外和驻守东京的八千自卫军都印证了这个说法。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丢下这么一句,洋介便朝着已经停运的都厅前地铁站走了过去。
后面的两个男人投来一脸的疑惑和无奈,不过洋介没有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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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30 12:56:2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套着夜视仪,款式有点像《细胞分裂》游戏里主人公山姆的那个,不过只有两个光点。靴子是经过处理的极限环境作战靴,能够适应废弃地下铁的积水和破碎地形。身上的是SAS的潜行战斗服,虽然没有城市机动队的剪切增稠装甲来得安全,不过在行动力上更胜一筹。他带着一把半自动手枪和老旧的,经过改造的P90冲锋枪,内部是钨合金穿甲弹。小号的结界探测器,属于违禁品。额外有一只硬盘,只是稍微高于民用规格的高级产品而已,并不算非常稀奇。这些东西算是他的收藏,在战争结束时从各个国家的战友处收集而来。有些带去了京都,更多的则交由浅井保管。
地下铁漆黑一片,唯一的点缀只有闪烁的信号灯,脱下夜视仪后估计根本看不清。洋介翻过已经停摆的售票口,经过爬满青苔和菌类的站内商店,从八成是变了色的台阶走下去,绕了几圈后来到月台。楼梯口的海报是当时消失的歌手之一,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洋介感觉她好像是在看自己。他四周看了看,没有异常,插在地上的信号灯仍然在闪烁,那个光线是什么颜色的,洋介已经不能判断了。
他跳下月台,进入积水的电车轨道。
电车轨道,根据那张地图所示,应该直通废弃的实验室。洋介端着枪往前走,随着进一步的深入,他愈发觉得自己像是在经历生存恐怖游戏里的冒险。再不然,也很像《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里的那个下水道,“夜鬼”说不定就爬在自己头顶呢。
要说自己的家庭有什么共同爱好的话,最有代表性的估计是村上春树——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爱好。总之,洋介、爱、莲子似乎都喜欢他的作品,洋介最早保留的那些书被爱拿来读,之后再被莲子拿来读,当然,这件事没什么结果。
就算有枪,与夜鬼对视似乎也是必死无疑,但洋介还是忍不住去看了天花板,什么也没有。
他从一辆锈迹斑斑的电车旁走过,从夜视仪显示器里的图像来看,这里就是通往实验室遗址的地点。他扫视四周,无须费力,即刻找到了那个入口。
似乎是消防梯的东西从上方一处空洞延伸至地面,那里明显是刻意制造的,切割面未免过于整齐了,一点儿不像炸弹能做到的水平。
洋介将枪挎在身上,然后爬上梯子,空洞里有微光传来,应该是后面的设施在发光。
官方似乎认定地下的设施对人的精神有不良影响,因此从不派人在地下驻守。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那大概也是自己今天所要探索的原因。专家之类的人偶尔会来地下,但也只是看看就走,至少按照那个职员和浅井的话来说是如此。修筑这条道路,似乎被认为是方便往返地下的工作人员。
他爬上最后一级,眼前是一座逼仄低矮的走廊,几乎要弯着腰才能勉强通过。走廊里有一台拖着履带的机器人,它的一只机械臂上装有神经击晕器——功能跟呕吐棒很像——其上的尖端微微闪烁着。洋介发出脚步声时,它转过身来“望”了洋介一会儿,扫描仪的光线在自己身上划过。洋介的枪一直指着它,直到它的摄像头变成淡色,拐弯走掉才放下枪。
至少证明这个证书是有用的。
洋介顺着昏暗的淡色照明向走廊尽头走去,那个机器人就一直绕着这个围绕实验设施而建的走廊打转,它还有一些“同事”,不过都没打算管自己。
走廊左侧能看到实验设施内部,玻璃已经碎了,地砖也脏得不行。他端着枪走过走廊,从尽头的一道门出去,底下是同样昏暗的照明,但连结在一起就增加了一定的能见度,比起外面的信号灯要好了不知多少。
洋介走进了实验设施,这里尽管没有被那股爆发带来的次声波摧毁,但大多数设备也都丧失了功能。实验中心的这一批人是最先消失的,他们连被次声波杀死的机会都没有就消失了;留下的仪器就算没有被次声波破坏,也全都因为年久失修而损坏殆尽。
洋介就在这堆奇形怪状的仪器中走着,期间有一些行动很快的机器人钻过身旁,没有一个判定洋介是敌人。
男人翻过堆积的废旧仪器,向设施内部走去,穿过两道仍在运行的自动门之后,他来到了一条走廊。这座走廊里飘着白色的浮尘,合成材料制的墙壁斑驳一片。机器人们仍然在墙壁上爬来爬去,似乎连这个入侵者的存在都无视了。
长长的,宽阔的走廊尽头是一道巨大的金属闸门,应该就是那个职员知会过自己的“最后那道门”。
洋介走过去,让闸门顶上的扫描仪扫描自己。那束光线从他身上掠过,经过一段仿佛是机器思考一般的时间后,门上的指示灯闪出大概是红色的颜色,门边则发出刺耳的嘟声。
“临时工作人员无权进入,请返回。”那道门的合成声音说。
洋介骂了句脏话。
他一脚踹在门上,然后在原地徘徊了几分钟,最后决定折返寻找另外的出路,虽然八成是没什么希望的。
就在这时。
“宇佐见 洋介先生,由于中央系统的趣味,允许您进入结界实验室,请好好感激她。”
那个声音依然机械得不行,但说出来的东西却让人摸不着头脑。门旁的音响随后传来清脆的响声,闸门开始运转,内部的闩锁在咔嗒声中一一解除,机械的闷响之后,闸门从中央缓缓地打开了。
很厚的门。
“我倒要看看,你打算让我怎么感激你。”男人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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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30 12:58:05 | 显示全部楼层
闸门后是一座直线型隧道,虽然并不宽敞,却长得不可思议。这里面似乎并不是彻底封闭的,因此空气才会存在。
洋介走过有些潮湿的内部,这些材料没有生锈,也没有老化的痕迹,应该是最高级的产品。他沿着隧道走着,思量这应该是GUT压缩器的内部,只不过规模就算摆在世界上恐怕也是名列前茅。总长超过二十公里,通过巨大的力量将物质压缩到简并态,再用反向的力来解放压力,模拟宇宙大爆炸——妻子之前一直从事着这种工作。
从隧道这一端到达另一个出口大概有两百多米,里面的景致不曾变过,全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金属构造。
洋介走出那个被切割出来的出口,那里没有自动门,只是个偌大的圆形。
结界探测器显示这里的结界安定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几,是脆弱而不稳定的环境。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环形空间,从切开的墙壁进入之后,突如其来的广阔让洋介有些应接不暇。这里摆满了实验器械,各种线路和管道在地上盘根错节,围绕着中央的一台怪异机器铺陈开来。
那台机器在比外部明亮许多的临时照明下微微反光,洋介脱下了夜视仪,以仔细观察这里自然的颜色。那些黏在地上的辅助照明是橘色的,就像光的纽带一样在店面上蔓延出去。那个仪器看起来像是医院里的东西,能够供人躺下,在那上方有一台头盔似的装置,上百条线路从那个头盔上放射出去,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仪器与实验人员的领域有一条环形的沟渠,沟渠宽大约五米,里面似乎是供给这台机器运转的更大的装置。
洋介沿着这个空间走动,一直来到一旁的台阶上,台阶则直通二层的指挥台。
他沿着台阶走进指挥台,里面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干净很多——最关键的是,有几台电脑明显不是神隐灾难那年的款式,而是更新的次世代主机。其中有一台的屏幕亮着。
洋介用鼻子笑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您好,宇佐见先生。”电脑旁的音箱里传来一阵清脆悦耳,感情丰富的声音。很明显,声音的主人不是机械,或者至少不是没有知性的死物。
“放我进来是为什么?”洋介问,一边将装在腰间防水口袋里的硬盘拿出来。
“哦,只是因为您跟这个世界的希望有关系,而我又蛮喜欢您的而已。”
“这个世界的希望?”
“您女儿。”
“莲子她有什么特别的么?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老实招来。”
“态度真吓人……您的女儿是必不可少的‘观测者’,只要知道这个就行了。其他的,您迟早还是要知道的。”那个声音说。
洋介把硬盘接到电脑上,接着问那个声音:“你到底是谁?”
“我吗?我就是中央系统哦。虽然也算是神明就是了。”
“AI……吗?就目前的科技来看,离造出强人工智能还差得远呢。”
“说的没错。不过,我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啊。”这个声音说。
“不属于这个时代……那是哪个时代?还有,你刚才说自己算是神明……”
“不错,我就是诞生自神明时代的AI,这下总能说服你了吧?”那个声音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说。
洋介在家道中落以前还是能频频接触到神代文明的故事的,尽管情报稀少,但他知道这些故事的意义所在,也相信它们的真实性。
“那么,你属于‘幻想机械’的体系?”洋介问。
“正是。严格来说,我属于‘全局预言情报网核心终端’的一员,神明们称呼我们为‘神算核心’,我嘛,和另外两个姐姐还有另一组三柱神的同事一起,都是主要负责导航的AI。”
洋介思量了一遍神话体系,但他觉得没有必要妄下定论,因此没有再想下去。
“真没想到……拥有无限力量的神明,居然还要依赖机械。”洋介点上一支烟,说。
“那可不,没了我们文明系统的生活不知道要失去多少便利呢。还有,抽烟不好啦。”
“抽不抽是我的自由。”
“啊,啊,是你的自由没错啦。”听到这声音,洋介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个花季少女耸肩的画面。那个妄想的花季少女大概就是中学时代梦中情人的形象,实际上非常模糊。
“总之,”洋介吐出一口白雾,“把这里的实验资料传到这个硬盘上,可以么?”他说。
“目的?”
“只是想知道这个实验和灾难的真相而已。”
“唉……”AI长叹一口气,说:“如果真的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就不要知道那些东西比较好哟。而且,全部的资料加起来,您的硬盘容不下的吧。”
“我有自己的应对方法……”洋介说了假话,“如果不行,就分类而取,把最后一次实验的资料和录像传给我。”
“您确定自己不怕危险吗?虽然我不会杀人也不会主动告密,但若是被高层知道,您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喔?”
洋介长长地抽了一口烟,接着又长长地喷出一团云雾。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觉得自己这句话似乎是纯粹的扯淡。
洋介又瞄了一眼结界探测器,这是他在本次潜入行动中最后一次查看这个圆形的机械。
安定率显示为百分之九,比刚才还要低很多。然而就在洋介纳闷之际,他发现,这里的读数似乎一直都在跳动。
没有看到幽灵之类的东西真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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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30 13:01: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月后,京都。
拿到最后的实验数据后,洋介便向那个AI道了别,接着自己沿着原来的路线返回了都厅广场,在浅井的掩护下换了装,把装备收回原来的包里,堂而皇之地带出了新宿。他在这场危险行动后的第三天返回京都,宣告自己私人假期的结束。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为五月的警视考核做准备。
洋介在新町通的新警视厅大楼完成堆积如山的工作,之后便开车向二条城附近的公寓驶去,因为是繁忙时段,他启动了自动驾驶。时值黄昏,在大桥上看到的城市景象仿佛镀上了一层铜色,高楼反射着远方的光辉,玻璃结构中映出一片烈火般的云彩。
他将车子开进小路,停在底层的立体停车场里,拿出装了酒、菜、香烟的袋子后走进亮堂的走廊,上电梯,到达十六层之后向家里走去。
“我回来了。”洋介用古旧的钥匙打开门以后对空无一人的室内喊道。
房间的正对面是几扇巨大的窗户,能够看到前面的玻璃办公楼,街道算宽,现在有一边的道路已经处于阻塞的状态,想必大多数车子都动用了自动驾驶这一功能,因此车流仍然在以可观的速度前进着。洋介把袋子放在一旁的灶台上,取出里面的蔬菜和啤酒,把六罐一箱的啤酒、合成蔬菜和培养皿牛肉塞进冰箱里,接着抽出Seven Stars香烟,准备立刻吞云吐雾一番。
就在这时,莲子出来了。她穿着高中校服——棕色毛衣,打底衬衫和天蓝色短裙。那双眼阴郁地看着自己。这时的她还处在发育期,身材显得单薄而扁平。她就站在那儿,望着洋介,长久的不言一语。
“你又在看超弦理论讲座?”洋介问。
“没。”莲子心不在焉地答道,“我只是听到你回来了而已。”
“我一会儿会做饭,今天你可以歇一歇。”
洋介说完话,抽出Seven Stars香烟,放在嘴里点着。莲子没有走开,她仍然站在原地,盯着自己。
“有什么别的事么?”洋介从嘴里拿出香烟,望向她,喷出一口白雾。
莲子摇摇头。
“真的,想说什么就不要憋着,对自己不好。”洋介走向右边的房间,准备把身上的西装换掉。
他没来得及看清楚莲子有什么反应,门铃响了,看起来自己暂时还得跟这身不透气的衣服斗争一会儿。
洋介走到门口,从猫眼望出去。两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面相不善。他们并没有在楼下用对讲机打招呼,这让洋介感觉很不妙。
“请问你们是?”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警察,是不是隶属于其他部门的,则不得而知。
“我们么?我们是联合国安理会的人员,有事要找宇佐见洋介先生谈谈,可以么?”
看起来事态似乎是朝着坏的一面发展了。对这些人撒谎是没用的,他们一定已经详细地调查了自己的一切,既然避不开,只能暂时放他们进来,接下来才能根据他们的做法采取相应的措施。
这些人八成就是冲着自己在东京的行踪来的。尽管事先做了预防,但情报说不定还是走漏出去了。洋介摸了摸腰后,格洛克手枪仍然呆在那儿。
他打开了门。
    两个男人,一高一矮走了进来,高的那个长得细长,而矮的那个则显得十分强壮,甚至有些臃肿。他的面目称得上可憎,看上去像是把五官的线条全部往鼻子中间拉一样。不论怎么看,他都是一脸洋介欠了几百万的表情。
洋介让这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问他们要不要茶水。
“宇佐见警部,没记错的话,你是西本爱博士的丈夫是吧?”矮个子问。
“没错,我是。”
    “那你一定知道,她在六年前的那个事件中失踪了,是吧?”矮个子瞪着洋介说。也许他平时的眼神就是那样。
“没错,不过你们问这些用意何在?”洋介往后看了一眼,莲子还站在那儿。
“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这次调查里,你没有发问的权利,宇佐见警部。”高个子那个人说,他的声调听起来有些尖。
“哦?那可真是不得了。”
“我们查到,实验设施里的机密文件有调用的记录,恰好那天根本没有进入设施作业的工作人员。对当天旧都厅大楼附近的监视器进行调查后,我们发现那天有两个不在登记名单上的闲杂人员出入了军队的管理范围。当天的负责人试图隐瞒,但被安理会的调查员抓到了马脚——他的说明是:你和那个叫浅井的前警部补是接受了特别批准才进去的。然而我们发现那是越权和黑客行为。负责人盗用了工作人员证书,将它上传到你们的个人数据库里,你在那之后到底做了什么?”矮个子问。
“我在都厅广场的指挥处转了一圈,然后就走了。”
“哦?是么?那么机器人有过工作人员访问记录,这又该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大概那天有工作人员下去过,没有通报。”
那个AI没有帮自己掩盖痕迹,理由则不得而知。大概是因为就算掩盖了痕迹,也会被查出来。或者说,那个AI也许根本就不想多管自己之后的死活。洋介只能这么想。
“你要知道,宇佐见警部,在战争前夕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可是会出问题的。”那个高个子盯着洋介的说。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洋介提高了音量说道。
“我们是联合国人类福祉与救赎军团的探员,这么说你也该明白了吧?宇佐见洋介,你那时在心灵协会里为要人服务,不可能不知道我们。”
洋介不语,静静地和他们对峙着。沉默仿佛将空气冻住了。
“你们想怎么样?”洋介打破了沉默。
“你的女儿对我们可是很有价值呢,可你……”那个矮个子男人的手扶在了腰间的什么东西上。
洋介无数次在脑海里构思遇到这种情况的应对方法,然而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令自己满意的解释。
只有损失,没有回报。
洋介迅速地从抓起面前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刃的厚度和锋利程度都刚刚好。他将矮个子男人的手插在他的大腿上,刀就留在那儿,血液溅在自己脸上,就像是温暖的雨点。没等这个男人发出惨叫声,洋介迅速向起身的高个子男人撞去,将他撞倒在地。那人翻过身来,手里的枪几乎要对上洋介。
洋介的动作比他快了几秒。他从后腰拔出手枪,对着这个人的胸口盲射了两枪。他猛地颤了两下,抽搐过后,手枪掉在地上,嘴里涌出鲜血,脑袋侧过去,失去了战斗能力。从他胸口喷涌出的血液来看,他恐怕是死定了。
洋介没有功夫细细观察,他迅速转身,将枪对上准备用右手去掏枪的矮个子男人,这家伙的手正好被钉在枪柄上方,挡住了左手的道路。
“可恶……没想到你居然敢动手杀人……”矮个子男人呻吟着说。沙发垫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一片红色。
“人类福祉军……现在算是全世界最精良凶悍的部队,大概也知道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吧。”
“没错……所以你必须得死掉,死得悄无声息……正好,我们可以趁机得到你女儿。”这个男人本已扭曲的面部肌肉现在已经纠缠在一起了,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不断渗出。
洋介看了看莲子,她脸色苍白地望着客厅里发生的事情,双腿微微地颤抖着。
“洋介……”
“回你自己房间。”洋介对她说。
莲子仍然在原地打颤,挪不动身子。
“快!”洋介吼道。
莲子向后微微退了两步,接着转身向房间跑去。
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后,洋介拽着矮个子男人的衣领,将他扔在地上。
“说!你们有几个人?!”洋介吼着。
“呵呵……告诉你又有什么什么用呢?……就算你知道了,也一定会死。”
洋介一脚踢在将他的左手与大腿钉在一起的水果刀上。
男人发出不成声的惨叫,那张扭曲的脸整个崩在了一起。
“六个!”他喊道。
“几人一组?!”
“我不会……告诉你的,自己猜去吧。”
洋介继续用枪指着他。
男人猛地用右手将钉住自己左手的水果刀拔出来,几乎是用双臂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速度快得吓人。他立起身子,刀刃离洋介只有二十厘米。
洋介扣下了扳机,将他整个人往后打飞出去,他的脑袋撞在窗子上,砸出一道裂痕。
他的锁骨下方中了一枪,似乎打中了食道,胸骨也被打碎了。他嘴里渗出鲜血,眼睛翻白,但还没有死。
“几人一组?”洋介走过去,踩住他的腹部问。
他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说不出话来。而且从出血量和伤重部位来看,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洋介用脚把他从窗户那移开,然后对着他的眉心来了一枪。血和脑浆溅在地毯上,很快染红了一大片。
警官从这个人的腰间抽出染了血的史密斯.韦森手枪,他耳边的无线电传来怒吼声。当然没必要去回应。
他走向大门,将身体藏在鞋柜旁的墙壁后面,把门微微地打开一点,几乎是同一时间,飞来的子弹就如铁雨般撞在钢制的房门上,发出金属撞击的悲鸣。
如果自己能在他们之前到达走廊,情况当然会有利一点,但刚才耽误太多时间了,洋介并不奢望自己的运气能好到那种程度。
对方用的是全自动手枪,从声音和射速上可以判断出来。这样的话,只有半自动手枪的自己肯定要占劣势。
洋介举起从那个丑陋男人身上拿出来的史密斯.韦森手枪,对着火力的来源盲射了两枪,对方的火力随之暂停了一会儿。此时几乎没有制定战术的余地,只有拼速度和运气。
洋介探出身子,就在那一刻其中一个人也正好准备做下一轮射击。不在掩体之内。
洋介左右手分持两把半自动手枪,对着那个人的上半身射出了至少五发子弹。他中弹之后,抬起的自动手枪向洋介上方的空间倾泻了一阵失准的弹幕,并没有击中洋介。在他向后仰倒的途中,另一个人冒了出来,他仍然需要校准自己的射击方向。洋介和他同时扣动了扳机。洋介接着又射出了三发子弹,而那个人几乎没有瞄准,从举枪的一瞬间就开始了纵向扫射。洋介在他即将准确无误地击中自己之前射中了他的喉咙,在他从脱力到倒下的空隙间,他的射击并没有停止。
洋介退回掩体,在途中感到自己的左肩像是被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随后整个肩膀就像是神经被搅碎了似的痛起来。左手的格洛克手枪掉了下去。
左肩被击中了,好在子弹本身并不特殊,只是削掉了一部分肱骨,顺带穿透了肌肉。这只手虽然可以治愈,不过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怕是拿不了枪了。
洋介走出家门,把门关上之后来到那两个人倒下的地方,他们都还没有死透,被击穿肋部和胸部的男人仍然在抽搐,做最后的呼吸。被击中喉咙的那个则倒在旁边,发出窒息时的干呕声。洋介给每个人的脑袋都来了一颗子弹,结束了他们的痛苦。之后,他在两人身上翻到了军刀、CZ-75手枪的自动版本、两个长长的弹匣,甚至是手雷——这些人不想伤到莲子,所以刚才自己才能保住性命。
洋介拿走可以用到的装备,走进了这些人上楼时经过的楼道,从电梯通行这个方案不管是自己还是福祉军恐怕都否决了。
男人从楼梯走下去,惨白的灯光与走廊中的暖色照明不同,是专门为逃生设计的。顺着逃生的通道走向危险,实在是相当讽刺。
不过没办法,必须走下去。
在到达第五层时,洋介和两人一组的探员遭遇了。在这个连掩体都没有的走道里,若不是自动手枪的射速和容弹量优势,自己恐怕会直接被干掉。
洋介数不清自己射出了多少发子弹,但至少战争时期的“命中王”称号不是盖的。他花费远比别人少的子弹干掉了两个目标,代价是自己的右腿中了一枪。子弹没有穿透。
男人蹒跚地走下台阶,拿起尸体耳朵上的无线电,绕过倒在血泊里的探员,向楼下走去。他能感到大腿上流下的血液濡湿了自己的袜子,几乎将皮鞋鞋底泡了个遍,带血的脚印一直从楼梯口延伸至楼下。估计伤到大血管了。
每走一步,整条腿都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晃动一样疼,间带有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和周遭肌肉的酸痛。
“Hoover-5,听到请回答。”对讲机对面一直有声音传来,这说明那个矮个男人说的根本是假话,是训练让他在剧痛和死亡的阴影下仍能保持应变能力。解决这六个人,自己的运气也许就用完了。
事到如今,福祉军必须多想点办法把今天的事埋起来才行。洋介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有什么用,若是这些人想要行动,他完全不可能会生还。不论怎么做,结局都是一样的——自己会死,消息会被掩盖,莲子会被带走。
洋介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他向楼下走去,在最后一个楼梯口,自己逐渐能够听清出口外的声音了。是那几个人在交谈,他们也许认为守在那儿是正确的。
洋介取出手雷,用牙咬掉安全栓,然后从一个合适的角度向出口丢出去。
外面响起一阵喧哗,随之而来的是爆炸的闷响和惨叫。大片的烟尘从那个狭窄的出口爆发出来。
洋介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出口,出血正在剥夺自己的力量,也许这就是最后的抵抗了。他来到外面,消防系统全速运转,他的视野因此被水雾和烟尘给遮挡了。
警官向大门走去,不顾那些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身体和刺鼻的血腥味,向着唯一的光明走去。
后面有人的气息,有什么东西动了。接着,自己的后腰传来一阵剧痛,仿佛尖利之物顶着后肋把自己往前推了一把。
洋介没有失去判断能力,他即刻转身,对着那个伤重的探员一阵扫射,他被血濡湿的衬衣上再次绽开几朵血花,倒了下去。
洋介回过身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估计是肾脏还是肝脏被打中了,疼痛难忍,那一块迅速地被红色晕染。他用无力的左手扶住伤口,很快整只手都变得黏黏的。
视线变得模糊,全身的肌肉仿佛散了架一样不听使唤。他曳脚走完最后几步,到达公寓楼的入口,接着一头往前栽倒。力气没有消失,似乎不论怎样,他都要爬到大街上。
公寓门口挤满了围观的行人,福祉军失策了,他们并没有对这一带实施戒严。估计是因为这个行动会招来不必要的注意。洋介爬到路上,身后拖出一长串血迹。围观人群中有男女学生,上班族和买菜回来的家庭妇女,他们低头看着自己,窃窃私语。
——浑身都是血啊……
——好可怕,这个人做了什么啊……
——要不要报警?连爆炸都出来了……
——看起来像是香港电影……
——这个大叔好像不行了欸……
——他手里有枪欸,真的假的?……
一片嘈杂。洋介不想理会他们的絮絮叨叨,用最后一点力气往前爬,不消几步他便感到嘴里泛起一阵铁锈味,随后恶心感涌上来。
他撑起身子,吐了一地的血。一定有哪个内脏被破坏了。他能看到有人在拨手机,从那个女子学生说的话来看,应该是消防署的急救电话。
从人群后面挤出来两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不用说,看装束一定是福祉军的爪牙。
“我们是机动队的。这个人是连续杀人犯,已经杀害了八个警察,很危险喔。现场交给我们处理就行了。”其中一个剃了平头的家伙对着周围的人们喊道。
笑话,自己才是警察,你们算是什么玩意?
洋介懒得辩解什么,而且他也没有力气辩解了。
这下是死定了。
人群正在松动,他们面面相觑,大有作鸟兽散的架势。
就在这时,从松动的右侧人群中走进来了一个女子。她美得不可思议,带着一丝神秘,带着一丝邪气,穿着华丽的,绣满花纹的紫色衣裙,右手拎着一把构造复杂的阳伞,看起来似乎是当成文明杖在用了。女子的金发如瀑布一般垂至大腿附近,上面装饰着数不清的蝴蝶结,头顶的帽子在战前一度流行过,是复古款式;那中央有一个红色的大结,看起来像是代表无限的倒8字符号。
她走过来,面向那几个福祉军人。周围的嘈杂和耳语更胜以往。
“你是……”一个探员问。
“我是那个共和国的领袖之一哦,劝你们放了他比较好。他对我们而言可是大有用处呢。”女子的声音有着怎么都稀释不开的挑逗意味。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已经没救了。”其中一个人说。
“我会救他的,告诉你们的司令,他现在是神秘们的保护对象,如果你们敢动他,可以视为破坏和平的行为。”女子说。
“……”这个墨镜男还想说什么,但女子阻止了他。
“好啦,少说话多做事,快滚。”她提高音量说道。
福祉军人互相看了一眼,接着离开了,洋介没看到他们藏在墨镜后的表情。女子用伞将洋介翻过来,此时他感到一阵更剧烈的疼痛。
“你还不能死,洋介君。”女子轻轻地说。
“你是……灵感者?”洋介问。随着伞的接触,力量似乎正在回归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魔法。实际上,现在的灵感者几乎不具备使用魔法的能力,那已经是中世纪的历史了。
“不……我啊,是妖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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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30 13:0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洋介在医院里醒来,医生帮他取出了大腿上的子弹,那发子弹理论上擦破了动脉;同样的,肾脏也有破裂的痕迹。无一例外,这些伤在洋介被送往医院后就自动闭合了,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些奇迹的来由。
洋介接受了输血,献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独女莲子。
他有两个星期的时间躺在床上,接受纳米机器的调理治疗,对于现在的科技来说,只要从生命危险中恢复过来,半个世纪前的任何绝症几乎都能治愈,需要的仅仅是医疗保险和金钱而已。如社会状况一样,不能被治愈的“疾病”,比如抑郁症和其他神经症,已经被当成人类的个性而被社会接受了。
洋介躺在个人病房里,这几天接连有同事和部下前来拜访,他的床头已经摆满了礼物和花束。
今天来拜访的是莲子,白色运动外套加短裤,那个时候还没有帽子。
她只是坐在床头,帮自己剥橘子。洋介到现在已经吃了三个。因为左臂骨骼和肌肉的伤,现在他仍旧打着夹板,没法自己剥。
他们就这么保持着沉默,大约过了五分钟,莲子才开口。
“洋介……”对父母直呼其名是爱的要求,灵感来自《杀死一只知更鸟》里阿蒂克斯律师教育自己孩子的方式。
“嗯。”
“……是因为爱么?”莲子问。
“也许吧。”
“那么你去东京窃取机密文件的事是真的么?”
“是真的。”洋介一边嚼着橘子一边说。
“为什么……那件事明明已经结束了,我们跟谁都没有关系了,不是么?”莲子的声音里有愤怒的成分。从灾难以后,她便一直将爱的死迁怒于洋介,或者说,她因为母爱的缺失,自己的感情也变得不健全了。
“不,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事情——历史是不可能会这么结束的。”洋介望着莲子,她那双水汪汪的棕色眼睛盯着自己,丝毫没有坚强的痕迹。
“不懂。”
“得……你现在也不需要知道。”洋介说。
“不需要,知道?”
“相信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莲子垂下眼睛。
“那些致命伤是怎么回事?谁救了你?”
“妖怪。”
“妖怪?”莲子抬起头,望向自己。
“法力无边的妖怪老太婆,货真价实的妖怪。”洋介仰起头,望向天花板上的空无。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跟这种事扯上关系?”莲子质问道,她的双眼泪光闪烁。
“不得已才这么做。”
“那只是借口吧!”莲子吼起来,泪水溃堤而出。
“随你怎么说,反正没得后悔,我既然接受了恩情,就必须偿还。莲子,你之所以没在太平间见到我,也是多亏了那个家伙。”洋介突然感到烟瘾发作,但这个病房是不能抽烟的。
“……你们都是这样,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就是因为那样,爱……妈妈才会发生那种事。结果现在你也要这样么?”
“我说过了,我只能这么做。”洋介的语气变得没好气起来,现在跟莲子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因为你是个懦夫吧?你只是一直在做被动的反应而已,如果你那个时候不阻止我们,我就可以救回爱的啊!”她歇斯底里地吼着。
“又是这个么?如果去新宿把爱接回来,我们都会消失。”洋介说。
莲子低着头,洋介能看到她的眼睛里失去了某种光彩。
“够了……
——我受够了。
莲子这么说着,接着猛地站起来,打开门向外面跑去。
“莲子,喂!莲子,听我解释!”洋介吼起来,烟瘾发作提高了他的音量和不耐烦的情绪。
病房空空如也,窗外的水泥森林中,漂浮的广告机器人正在播放NHK的新闻报道。临近超级大国的国防部长前来冲绳祭悼战没者,引发民间的不满。
洋介没怎么关心那个,他有预感,自己已经彻底丧失了莲子,这个预感后来也被证实了。
同一天,莲子搬走了行李,跑到大学生的四叠半公寓里去住,她的生活费是爱死后洋介替亡妻分配给莲子的财产,已经被莲子搬进自己的账户里了,财产证书是她奶奶给的。在那之后,洋介在两天内打了二十几通电话,但莲子一个也没接。
洋介收拾了死过人的房子,那几个人的尸体被福祉军高效的团队搬走,对外宣称是与在逃的恐怖分子发生枪战而丧生,而他们的身份则是联合国维和组织的成员。洋介的替罪羊是一个消失五年的南亚恐怖分子,他是生是死,早在很久以前就没人关心了。不止这样,洋介甚至成了与维和组织并肩作战的无名英雄。后来虽然有几个学生作证说那天“有警察指证洋介是罪犯”,但在洋介的警察身份公开之后,质疑声也被淹没了。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跟神隐灾难有关系,除了莲子和那些藏在世界表层背后的家伙。
莲子之后过的是什么生活,洋介完全不知道,他去学校找过她,到最后却也不过是自讨没趣。莲子离开后,虽然家里少了过去那种不自然的悲哀,但终归有缺失感。缺失的是什么?洋介叫不出来。
如果不是后来母亲告诉自己莲子带过去了一个朋友,洋介大概也不会知道玛艾露贝莉.赫恩的事情。那个时候,母亲也没有告诉赫恩宇佐见家族的过去。
自己的生活中多出了两个事项——一,与八云紫的契约关系;二,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大文明战争,以及要为毁灭和救赎做出的准备。这些,全部基于幻想共和国的说法,对洋介来说,不过是一种假设,或者“大致准确的预言”。


【既然你相信死亡,就让我来承担危险……
——就让我,去找出结界之后的真相。】
少女在奔出病房时,下了如此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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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30 13:03:34 | 显示全部楼层
【过去话07 End】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某字幕站被查吓得魂不附体,连着焦虑了好几天,还把重要的考试砸了(焦虑没法看题)。我突然感觉到为华语文化界服务要承担多么巨大的风险,尤其是当一个创作者产生了不是那么喜闻乐见的思想的时候。(笑,莫当真)
回到正题,东京篇正式启动,当然也许这只是大东京篇的前奏而已。两章里面的第一章基本上比较平静,以至于几乎没有大的高潮,也没有战斗。不过写起大都市,特别是自己去过的大都市的时候,心情真的非同一般。每个景色似乎都历历在目,加上原本就对这个城市有所憧憬,这篇的文字也许是最理想的也说不定。
有机会我肯定还要去东京,哦哈哈哈。前几天终于背完平假名(当然看到的时候还是有很多记不住),现在解决片假名和浊音拗音,哦也。
此次洋介专场希望能起到加深角色印象的作用,每次都感觉写起原创人物要快活很多,毕竟可以自由发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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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18 10:23:09 | 显示全部楼层
Episode07】现实的纪念品 Beautyis within Us I

择捉事件结束之后,随波逐流的秘封俱乐部并没有得到返回京都的机会,而是要暂时在东京逗留一段时间。这次事件的结果使得幻想共和国和心灵协会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而梅莉本人也判断不出祖父有什么理由放弃这次合作的机会。其实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将梅莉的安全问题交由幻想国负责,本身就是道格拉斯的妥协。如果没有他在背后的首肯,那个时候自己就不可能被领到古都,也不可能见到稗田总理。当然,莲子和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随幻想国的行动四处折腾。
稗田总理在暂住病房里接见过自己,那个时候腹部的伤口已经痊愈了。总理带着大妖怪风见和矮小纤细的少女本居小铃前来探病,但总的来说并没说多少话。她们甚至连花也没送。梅莉跟小铃聊了聊东野圭吾的《白夜行》,接下来的内容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了。除了这些,她也跟因内脏受损而住院的茨威格先生聊了一些,梅莉用母亲教给自己的德语跟他聊了一会儿,很多词想不起来。茨威格先生打算回维也纳老家休养一段时间,梅莉觉得自己以后可能见不到他了。
多亏了公务员手册散布的紧急信号,恋最后才会被找到。她躺在一栋废楼里,受了重伤,不过因为妖怪的体质,到现在已经没有危险。据说她体内有五个受损的内脏和十几根断掉的骨头,除了自愈外,也做了必要的手术。古明地老师和她的部下一直呆在病房里守着她,直到她能自己走动为止。看来主教并不打算动杀手。
在择捉参与活动的全员都被安排在了那架巨大的倾斜旋翼机上,由择捉空港直接飞往东京,耗时大约是两小时二十分钟。
梅莉今天换上了在京都穿过的深蓝色大衣,内里是紫色裙子,纽扣外侧有一条从领口纵深往下的红色印花,加上领子的白,其余全部是紫色。这身衣服多少有些不方便,不过保暖效果和合身的程度都是顶级,恐怕是最适合晚秋的打扮。
窗外的东京湾,以及东京城市怪兽巨大的垂死躯体,就像是画在绿色背景上的壮观混凝土沙画一样铺陈在眼前,从千米高空俯瞰东京,这是第一次。
“梅莉。”对面传来莲子的声音。
自己的冥想被打破了。
“嗯……”
“第一次从飞机上看到东京吧?”
“差不多吧。”
“真稀奇,明明从小就在周游世界,为什么单单没去过东京呢?那个时候东京还是首都吧?”
“因为那个时候家里的业务没有延伸到东京呢。”梅莉一边捏着鼻子一边说。
她猛地往鼻子里吹了口气,调整耳道与外界气压的平衡。
“没问题,梅莉?”莲子问。
“没问题……真好,为什么莲子不管是什么交通工具都能适应啊?”
“因为我的前庭器官不是那么敏感吧,也许。”莲子摸了摸耳朵。
梅莉嘟了嘟嘴,接着扫视周遭,巨大的底层舱室里,坐了大概三十来个幻想国公务员。这里的座位全部是餐厅似的构造,四张面对面的座椅,中间是一张桌子。这次妖精空姐们没有端来饭食,只有抹茶咖啡和果汁之类的饮料,两个人各自喝了点不同的东西,似乎喝完没过多久飞机就已经到达羽田机场附近了。
“莲子,公务员们有谁知会过你我们来东京的目的么?”梅莉前倾身子,说。
“啊?这个。东京似乎有一位‘要人’,我们这次就是来见她的。”
“要人?”
——“没错,是要人。前神明阵营的家伙,现在大发慈悲当期了慈善家,专门给这个国家丢了信仰的垂死神明提供庇护,你们很快就会见到她的。她可是个大美人呢。”
穿着棕色摩托外套的藤原插了进来,坐在莲子身旁的空位上,说道。
“这次东京之行见的也许不光是她,首相和官房长官,还有徐海勒那帮子现在都在东京。概念讲似乎已经构成了相当的威胁,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恐怕必须想办法制定对策呢。”
莲子拖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藤原小姐,既然首相都参与了幻想国的活动,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消灭概念讲呢?一个新兴宗教是不可能和政府抗衡的吧?毁灭公共财产,谋杀,光是这些足够定罪了不是吗?哪怕是衰落的政府,也是名副其实的官方组织,在名义上管理着这个国家,只要根据法律制裁概念讲,事情不就解决了么?”
“唉……”藤原长叹一声,“可没那么简单。”她淡淡地说。
“哦?”莲子扬了扬眉毛。
“你认为,如果可以这么做的话,政府和财团会手软么?”
“当然不会。”
“那么,你也许已经知道原因了呢。”
梅莉皱了皱眉头,她从刚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前一刻,她才差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么说,概念讲也有筹码。”她开口道。
“挺敏锐嘛,你们两个。没错,正是如此。”藤原抄起双手,往后靠在座位里,闭上眼睛说。
“你已经回归幻想国啦?藤原小姐。”莲子问。
“因为事态已经发展到了非常紧急的地步,恐怕再也怠慢不得了,再说,我必须负起朋友的那份责任。”藤原看了眼前面坐着的慧音小姐。“总而言之,这次的事情恐怕关系到国家的存亡,名义上来说,概念讲掌握了毁灭性的武器,那就是博丽的筹码。”
“看来,你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莲子说。
“没错啊,私自放弃国籍,没有被视为背叛就已经很不错了。到目前为止,我对于国会来说都不算是值得在意的人物,为了保持我的低下地位,机密信息对于我当然是屏蔽的。”
“真惨哪。”莲子说。
“可不是嘛。”藤原笑了一下。
旋翼机继续下降,直至落到远处的港区摩天楼高度为止。荒废的大都会近在眼前。
梅莉看到了覆盖于城市之上的,数不清的巨大缝隙。它们盘根错节,就像是要将整座城市撕裂成无数片一样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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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18 10:24:28 | 显示全部楼层
旋翼机垂直下降在羽田机场的跑道上,拖着阶梯的电动车从航站楼的一端缓缓驶来,行李运送车随后赶到。大约五分钟以后,摆渡车到达,登机梯就位,舱门这才打开。
洋介拎着自己的铝制提箱走下飞机,多亏有医疗科技的恩泽,自己的腹部除了隐隐作痛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大碍,因此得以自由行走。那颗子弹留下了不可消除的痕迹,跟以前落到自己身上的子弹一样,伤痛的痕迹将一直伴随自己至死。
外面是湛蓝的天穹。故乡独有的,带着雨水和些许海洋气息的空气迎面而来。谈不上是怀念,但洋介仍然能感受到一丝古老的乡愁。那个乡愁并不发自对现在这个废墟的思念,而是对过去繁荣鼎盛的大都会的追忆。既然是要怀念的,肯定也是再也回不来的,洋介这么想。
他来到跑道上,望向羽田空港毫无生气的巨大航站楼,突然出了神,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了。
的确,东京的灾难就是隔开幸福与痛苦的境界,跨过这道境界以后,自己就走进了苦难。
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人在身后拍了自己的肩膀,洋介才从莫名其妙的神游中解脱出来。
“在想什么呢?警视。”身后的少女问。
是冈崎梦美,她自称今年只有二十一岁,身体曲线已经非常好看,在洋介看来,女人最好的年龄也许就在于此时。如果把女人比作开花植物的话,开花时节显然就是这个年龄。与爱认识,跟爱第一次共享鱼水之欢时,她就是这个年龄。
“有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心事,一会儿就会过去。”洋介说,随后从口袋里摸出在择捉空港买的骆驼牌香烟,放进嘴里,掏出合金质打火机点燃。
“抽烟不好哦,警视先生。手指会变黄先不说,单单是考虑未来要跟你Kiss的女性的感受,也最好戒掉。”她接着说。
“我不是没考虑过。”洋介把烟拿开,呼出一长串白雾。
“那就严正地考虑一下,你抽烟有多久了?”
“将近三十年,从高中就一直在抽,上瘾是十年前。”
“不良少年么?”
“算不上,只是偶尔聚众干些蠢事,仅此而已。”
“那么听好了,现在你的肺肯定已经是半黑状态了,如果不想在被解剖的时候拿出两块煤饼的话,就戒了吧。”教授抱着胳膊说。
“你知道吧,你的话不可能左右我是否做出戒烟的决定。那样就没什么意义不是吗?”洋介说。
“只要目的是对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坚持。”少女教授笑道。
“是么……那就慢慢坚持吧。”洋介望着天空说,烟雾飘到了自己面前。
从冈崎身后走来另外一位大学教职人员。巨大的银色麻花辫在身后甩来甩去。与以往不同,她今天穿着黑色的裤子,右手拎着一只棕色皮箱,看上去装不了什么东西。
“说起来,你们俩似乎都是学界的最高代表吧?”洋介问。
“是是没错。不过我算是幕后工作者,干的可都是见不得的工作,这位才是光明正大展现才能的天才,我羡慕都来不及呢。”八意永琳说。
“好像,虽然您名义上是以笔名学者行动的,但这个似乎就是您在幻想乡的本名?”
“算不上本名,我的名字人类读不出来,所以只好换个不那么优雅的名字供地上人参考,理解得了么?”学者微微地昂着头说。她的个子本来就很高,这种姿态虽然有些令人不悦,却不构成轻蔑或是趾高气昂,恐怕这就是所谓高贵之民的气质。
“理解。”洋介顿一顿,把烟蒂塞进真空烟灰盒里,“我很想问,你们俩的行动,其实是在日本政府的默许下才得以实施的吧?”他问。
“没错。”
“那么就是确认了,我和我的新警视厅同党也都是在国家的受理下同幻想国合作的。”洋介的脑海里浮现出关于鸟居和浅井的记忆。浅井的爱情旅馆虽然被机动队搜查过,不过最后因为缺乏关键证据,他只在警署呆了两天就被放走了。
“你问这个的意思是?”冈崎开口道。
“我只是一直有预感,我和你的处境也许出奇的像,小女孩。”洋介说。
“哦?请不要用大人沙文主义的话来称呼我,警视。我的成就就算是全日本的几百个警视、警视正和警视长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反驳道。
“这是我的习惯,也许难以控制,请不要介意。”洋介回过头去,望向后面的摆渡车,已经有十几个人走了上去。
“唉……说起来,跟昔日偶像的爱人见面,我以前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呢。这么一来稍有不敬倒也可以接受。”冈崎那略显稚嫩的脸庞浮上一丝忧郁。
“你的偶像……是西本博士?”八意说。
“没错,是西本博士。对于她的事,我很抱歉。”梦美应道。
“不用道歉,说实话受伤最大的也许不是我这个老男人,是我女儿才对。”
三个人蓦地陷入一阵沉默。正在这时,朝仓理香子和北白河千百合也走了下来。比起冈崎,千百合更像是个孩子。她个子矮矮,到这个时候仍然穿着童子军似的短裤,似乎不怕冷。
“那么抓紧时间趁现在问完吧,我们三个,是不是都去过那个‘被诅咒的研究所’?”冈崎撩了撩她烈火般的短发,问。
“没错。”八意说。“在来到人类世界不久之后。”
“我也去过,只不过因为是非法入侵,遭了难,现在能活着诉说真相已是万幸。”洋介苦笑了一声。“之后还专门去稻荷大社参拜过一回,感谢神明的大恩大德。”
“神明很快就不会保佑人类了哦。”八意笑了笑。
三个人面露苦涩的微笑互相看了一眼,洋介不知道这两个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但他有种感觉——灾难的痕迹,似乎清晰地留在了她们的灵魂里。
“喂!教授们,快上车,还等什么呢?”远处的千百合把手拢在嘴上喊道。
冈崎应了声“来了。”就微微驼着背向摆渡车快步走去。
“走吧,洋介君。”八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迈着轻飘飘的步子向那边走。
洋介掏出口袋里的骆驼香烟看了眼,脸颊微微地抽了一下,接着也掉头向那儿赶了过去。几乎所有人都挤在了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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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18 10:2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羽田空港的内厅与过去的照片大相径庭,变得乏味不堪。梅莉走着,不时望向周围。免税店和书店还在运作,不过基本上也就只有这几家商店还在营业而已。其他的商店全都关着门。空港内部有赖于机器人的任劳任怨的工作,并没有呈现出市区的荒芜和肮脏。毕竟这里也算得上是贵宾专用区,来东京度假访问的外国名人政要几乎都会经过这座空港,不做好面子工程不行。
她们很快离开一片萧瑟颓败的航站楼,来到空港前的大桥下,有几辆大得夸张的奔驰旅游式多功能车,是能源革命以前的老爷款,用汽油。
梅莉同莲子和一群公务员上了车,坐在顺应惯性的方向上,以免晕车。等待将近十个人坐进来之后,车门经由司机的操作关上了。
梅莉这才发现,司机身上也有释放灵力的迹象。这么说,这家伙是心灵协会的人。
稗田总理和藤原坐在莲子那边,冈崎教授和千百合坐在自己身边,后面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公务员,其中两个看上去就像是兔子。Cosplay?
车子开动,离开机场,驶上通往港区的首都高速湾岸线。东京湾的海水,道路彼岸的东京水泥森林清晰可见。相比吞并周围的卫星城市进行都市规模扩张的京都,东京更像是原汁原味的大都会,那些熟悉于书面而陌生于现实的建筑就那么伫立在港口,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然而,没有人。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离开人类的都市,只不过是死城,是旧迹。
“东京怎么样?梅莉。”莲子问。
“跟前几次一样,死气沉沉的。”
梅莉抱着胳膊,望向对面的稗田总理。
“这是江户,是吧?”总理问身旁的藤原小姐。
“没错,直到大结界封闭幻想乡那段时间,这里似乎都被称为江户来着。”她答道。
稗田总理像个小孩一样,用惊奇的眼神望着东京市区。
“我说你们俩,知道东京废都的原因吧?”冈崎教授看着外面说。
“灾难的后遗症?”莲子应道。
“神隐灾难使得东京的结界安定率变得极不稳定,官方认为那样的城市已经不再适合居住,所以才将人口大量外迁,是这个说法吧?”教授仍然望着窗外。
“没错,是这个说法。所有的日本公民接受的都是这个说法。”莲子应道。
藤原叹气,耸了耸肩。
“那个说法,也许只是个幌子而已。就算经历过神隐灾难,结界变得不稳定,却并不会影响人类的居住。若要问为什么的话,缺乏特殊能力和技术,是不可能对结界做手脚的。结界是分割领域的境界,这是幻想国教科书上的说法,当然具体的意思我到现在都不太能理解。可以明确的是,人为干涉结界并非易事,结界的变化是随机的,受制于一种难以观测的规律,会随时间和那个规律的影响,除此之外它不会被任何东西左右。”她笑了笑,接着看向梅莉。“当然,赫恩家族的眼睛除外。”
“所以……事实上东京仍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重建?”梅莉问。
“没错。”
梅莉用手抵着嘴唇,陷入沉思。
如果东京能够重建,显然在灾后重建这个城市才是明智之举。为什么要将国家的重心转移到京都、横滨和大阪,梅莉并不清楚。
“日本政府想要将东京作为一个样本保存下来,以找出应对未来的灾难的办法。人类的聚居,重建都会影响结界之下隐藏的那个规律,从过去的研究来看,结界将会迅速稳定化,如此一来秘密进行的结界研究就难以为继。政府认为比起节省迁都的成本、保住东京的繁荣,留下这个城市的灾难痕迹似乎是更加明智的选择,国会甚至没有为此进行投票,就通过了迁都的议案。”冈崎教授说。
“顺带一提,神隐灾难的那个现象,与千万年前有过记载的灾难出奇的相似呢。”稗田总理接上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串联起来了。
“回到京都以后,可以带我去古都的档案馆看一下吗?稗田总理。”梅莉问。
“没问题。只不过,不能保证你们能看到全部就是了。”总理答道。
车子已经驶进了港区,经过一座停满自行车的广场。那些自行车大多已经坏掉了。
“再来,我想你们应该不知道,联合国已经将新宿划为了重要管辖区域这件事吧。”沉默了十几分钟的千百合开口了。
“联合国?”莲子回过头来,目视梅莉,说:“你们家族似乎跟它有联系呢。”
“有,而且不止一点。清楚世界局势的话,莲子你也应该明白,这个世界经历过破坏性武器的泛滥。从那个时候开始,联合国就不再是个单纯提倡非暴力解决方案的和平组织了。人类福祉军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活跃的,只不过他们没有公开的名称而已。这些部队深入第三世界,以不择手段化解毁灭性武器带来的危机著称。我说的没错吧?冈崎教授。”梅莉问。
“基本正确。”冈崎教授拉了拉领口的蝴蝶结,说。
“这件事被纳入了灾后的大规模报导管制之中,普通民众对其知之甚少。联合国的管理除了服务于全球应对文明战争的备战措施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保护新宿地下的某个事物。新宿地下同样出土过伊弉诺物质,而后来的发现证明,那似乎是另一座仍在运行的巨大机关。所以……”藤原似乎犹豫了一下。
“……才要把结界实验室建立在那个遗迹上吗?”莲子皱着接上疑问。
“没错,新宿遗迹埋藏得很深,在结界科学发展出来后一段时间,科学家们才在施工的大楼下偶然发现遗迹的入口。跟择捉的那些物质一样,遗迹的构造很难分辨出具体的化学结构,构成这些物质的元素与现在发现的任何一种化学元素都不同,根据后来的统一物理学研究,这些物质的分子结构跟实验中经过压缩-释放过程的物质残余几乎一样,只是报导从未公开过而已;从我的研究来推论,伊奘诺物质能够轻易转化为特殊的能量,也就是魔力——具有负压强的力。遗迹的结界安定率极为不稳定,西本博士一直将结界作为一种不稳定的场来研究,估计也是受到新宿遗迹的启发。”冈崎教授顿了顿,说:“某种程度上来说,结界隐藏的那个规律其实跟观测者有关,连做梦都会使周围的结界安定率下降,在这点上来说,结界科学跟相对精神学一样,都是唯心的科学。”
“这么说,我母亲是把那个遗迹作为第一研究对象了吗?”莲子咬着拇指问,梅莉经常看到她的大拇指上的痕迹,想必那对于仪表堂堂的女孩来说并不是好风景,不过她认为莲子根本算不上多么仪表堂堂的女孩,所以从没过问这件事。
“没错。她从遗迹中得到灵感,创造了最初的结界场模型。而我从她那儿得到灵感,得出了魔力的理论。当然,说实话在最初的设计中我碰上了难以逾越的界限,多亏了一个被视为官方管制信息的论文提供的理论,我才能完善自己的那些发明。莲子,我给你看过那篇论文的电子版吧?”
“是那个《论第五基本力、结界以及平行宇宙》的匿名论文吧?据说是国家机密呢,那篇给出的解释确实令人惊叹。虽然没有结论,但推理的过程和讨论的内容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莲子看着冈崎教授,皱着的眉头似乎有些舒缓了。
梅莉尝试跟上她的步伐,尽管比起那两个一脸困惑的公务员,自己对科学的理解似乎更深入一些,但还是觉得难以消化。
车子进入了高楼林立的区域,从这儿能看到远处东京铁塔的身影。
“没错,那个解释涉及了人为干涉结界的可行方式,是除了赫恩家族的天赋外,唯一能够进行大规模结界干涉的方式。干涉结界已经被视为违法,所以各国政府都出动资源限制了这篇论文的传播。能在这个时代看到它,恐怕不该叫运气好,而是得自求多福才是。”冈崎教授露出大大的微笑,而在她视线尽头的莲子同样笑了出来。
“……这么说来,得庆幸在国家做掉自己之前,我们找到了靠山是么?”莲子应道。
“没错,恐怕就是这样。”冈崎教授摊了摊手。
藤原倾过上半身,望着对面的自己和莲子说:“这次调查,连我们这些普通公务员都不知道遗迹里面是什么,所以如果觉得好奇心很重要的话,就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吧。”
梅莉苦笑着望向莲子,她脸上挂着同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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