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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原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的理性正慢慢被人血带来的刺激效应抹去。他狂热地吻着莲子,征服的成就感和兽欲填满了意识,此时他行动的目的仅此一个——在最后的时间里,侵占这个少女的一切。 最初的异常是不自然的灵力流动,但他显然没去管这个,继续搅拌着他的舌头。然而,此时莲子涌着泪水的眼睛已经没在看他了,她正望向笠原身后。 霎时,一种混杂着愤怒和失落的情绪涌上笠原脑海。 为什么?他想。为什么这个女人要往别处看? 梅莉在他身后慢慢地站起,那个罩在头上的大头盔碎裂成好几片,掉在地上,随后慢慢化作铁屑和尘埃。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对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应接不暇了。她微微睁开的眼睛发出异样的金色光芒,不再是原来的紫色;她的金色短发慢慢“变长”:那么说也许并不贴切,她的头发同时也散发着仙女般的金色光彩,而原先的发丝后面慢慢延伸出了一直长到大腿上的长发——那看上去像是光的丝缎。 笠原察觉到了异样,不过已经晚了。 他压着莲子的左手被整个吹飞。那只手化成纯粹的海水,间或混杂着断面喷涌出来的血浆。那抹鲜红在人造雪地上划出抽象的图形,随之而来的是笠原的低吼。 笠原因疼痛离开了莲子的身体,他即刻拔出手枪,向身后的少女攒射。 他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发子弹,只知道那些子弹全部被梅莉面前的某个屏障弹开了。子弹撞在上面,就像撞上了一面坚硬的水墙,泛出涟漪后,那面淡紫色的壁障安然无恙,而子弹已经不翼而飞了。 笠原浅浅地笑了一下,他知道,这就是主教给他的最后的工作。 那只举枪的胳膊也被同时拆了下来,滚到地上化作海水,大团的血液溅在地面,莲子的脸庞已经被红色的星星点点染上了。 异国少女仍然在无神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几乎没有可以揣度的信息。笠原觉得她的自我意识大概还没有完全恢复。然而,自己因为血液的涌出,已经逐渐清醒了。 剧烈的疼痛在身上弥漫开来,他不得不用仅剩的灵力缓解伤口的痛觉。 “境界,魔术师么……” 笠原站起来,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莲子,她还没有从愤怒和震惊中回过神来,直直地望着她的搭档,望着那个穿着病号服的,正在跨越某种境界的少女。 笠原朝前走了一步,那一步迈得是如此的缓慢,就像是得了小儿麻痹症的垂垂老者撇开拐杖行走。 “危险……么?”笠原喃喃道。 在他的脚刚刚落地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抽走了维系他右脚存在的境界,膝盖以下的部分瞬间化作海水,他发出一声闷哼,倒了下来。空空的裤管被海水和血液濡湿。他整个人似乎都被泡在了红色的池子里。 总部默许了这种情况,他们没有启动笠原身体里的纳米机器,他的生命反应不会被切断。 少女停止了攻击,她慢慢地向莲子走去。踩过血液,踩过海水,踩过那堆生物性的残余,向莲子走去。梅莉在笠原身边停了下来,但也仅仅是片刻而已。 笠原勉强扬起沾染血液的脸。 “她,是你的了。” “嗯,她一直,就是我的。” 梅莉越过笠原,朝自己走来。莲子试图起身,但笠原留下的那种怪异效应仍然存在,她无法顺利站起来。梅莉摇摇晃晃地走着,她那金色的眼睛,仿佛光辉生成的长发,如果看得不仔细,会以为她就是那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冒牌货。 “梅莉……” 少女打了个趔趄,扑倒在自己身上,她的眼睛渐渐恢复正常,她的长发也慢慢地化为光的粉尘消失了。 “记住,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梅莉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没事了……梅莉。”最后挤出来也就是这种程度的话而已。 梅莉趴在自己身上晕厥了过去,莲子撑起身子,久久地抱着她。这个触感似乎与自己相隔了几个世纪。 但没所谓,现在它,还有她,都回来了。
在那个叫鸟居的警部补发来拆除成功的消息后,觉便径直向笠原走去,看着这个家伙在地上最后的挣扎。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思维已经是断断续续的了。 少了三条肢体的少年在地上微微抽搐,那似乎是神经性的反应。他的胸腔一直剧烈地收缩,那是因为痛觉已经难以抑制。 觉站在他身边,将手上的九毫米手枪指向他的脑袋。 “你已经,被抛弃了哪。而且你似乎甘愿被抛弃呢。”觉说。 “没错,我只是个丧失生的希望的棋子而已,最后的工作仅仅是将‘魔术师’的力量引导出来……接下来大概会一直保留着交流不能的灵体形态看着未来的国度吧。”他的声音很小。 “未来的国度,是我们的。” “不,未来的国度,说不定不属于任何人……或者说……” “是属于她们的吗?”觉看到了这个少年的心。 “有人告诉过神明,神明告诉了主教,主教之后又告诉了我……这场战争中的每个个体,都在跳着‘爱的义务性舞蹈’(Theduty-dance with love),不知道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我们……也许确实是那样吧。” 笠原虚弱地笑了笑。 “我其实不想杀任何人,不知为何,我觉得那不适合我……你肯定看到我的意思了……” ——所以,杀了我。 半妖说。 觉看到了一些因濒死而变得混乱的影像,“日本国绝体绝命法案”、还有一些妄想,因为过于混乱,根本无法辨识出明确的脉络。她最终放弃了窥探这个人心里的秘密。 觉瞄准他头部的致命部位,开了一枪。之后她没再看更多的血液和脑浆涌出,而是转过身,径直朝出口走去。
一小时后,莲子坐在体育馆外面的救护车边上,身披毛毯,看着洋介被送进救护车。她下意识地咬起大拇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专心思考。 “你没事吧?”洋介躺在担架上问。 “我没事,倒是你整成这样,我应该心怀感激不是吗?”莲子别过头说。 “算了吧,我什么忙也没帮上。”洋介笑道。 “说实话……我不希望你死,洋介。” “感激不尽。” 这就是全部的对话,洋介被送进了救护车,而莲子随后则会跟另一班公务员离开,与被他们“接管”的梅莉一起。她拒绝了治疗,选择一个人陪着梅莉。 择捉的瑟瑟寒风吹在她身上,像是无形的,冰冷的流体,她因此不住地打着哆嗦。 夜空下的城市在远处闪烁着,这里的危机已经结束了,以仍然残留在自己脸上的那抹鲜红告终。她望着星空和月亮,自己的位置:地名、经度、纬度,所处地的JST全部清晰可见。 这一切居然都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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