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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作品] 红魔-The Scarlet Devil(不定期更新,5.3更新尾声、后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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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6 22:32: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alorn 于 2020-5-3 16:17 编辑

敬告:本文是基于东方project系列的二次创作产物,依然是伪历史向,大量私货内含,与原作冲突的地方请不要认真,会有原创人物和血腥暴力表现,不适者敬请规避,谢谢合作。


晨吟


1.0


13世纪中叶,法国南部,克莱默兹伯爵城堡外的露天比武场。

蕾米莉亚看着观台下的团体比武场,努力不让呵欠从嘴里冒出来。正在进行的是最后一场团体比武。木头篱笆围成的圆形场地内,十来个自由骑手抡起武器互相猛砸,他们中的大部分只穿着镶钉皮甲和鳞甲,鲜有的两三件胸甲则覆满锈迹凹痕。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从钉头锤到钉满钉子的粗木棍,每个人都带了盾牌,但没人手握长剑。

一声惨叫让贵族女孩眨了下眼,她看到某个挥舞着流星锤的大块头将他的对手掀翻在地,并且毫不留情得在那人的半盔上补了一记。从金属凹陷的程度看,受害者的脑袋估计已经被压扁了。大块头转身寻找下一个对手,倒地的家伙则被拖出场外,蕾米莉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血的痕迹。旁边的女伴低声念叨着祷文,蕾米莉亚撇撇嘴,摇了摇头。

目前为止,比武大会与她所期待的相去甚远。其实头一天她还是蛮有兴致的,不过同样混乱的厮杀持续到第三天,一切都显得无趣起来。尽管如此,出于主办者女儿的立场,她没把不满表现得太露骨,毕竟这场比武大赛是为庆祝她的十周岁生日。

管家向她保证,明天举行的长枪比武会很精彩。毕竟团体比武只是给那些自由骑手准备的,老管家说,为钱财出卖武力的人,不指望能有多少英雄气概和荣誉感。

虽然女孩很怀疑他口中的英勇和荣誉感能让比武更好看,不过凡事总有两面性,比武本身虽不如她希望的有意思,但她很享受美食和热闹的舞厅。平日她都跟身体欠佳的母亲一起住在庄园那边,方圆几里内,除了葡萄园之外只有森林和一望无际的青草,而果园里农民的子女显然不可能跟伯爵小姐共同嬉戏。除了人数稀少的仆人和每周造访一次的私人教师,只有墙上的油画稍显人味,无聊的时候她甚至会跟“他们”说说话。当然,在确保周遭没有目击者的前提下,她可不想成为流言蜚语的主人公。

随着倒下的选手越来越多,形势逐渐清晰起来。现在场地里站着的还剩三人,其中之一是先前的大块头,另外两人一个穿着硬皮甲,手握单刃斧,另一个人的胸甲侧面被砸变了形。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分散开来,慢慢绕到大块头的两侧,看来是决定暂时联手,解决更具威胁的敌人。

“想法很好,但却不一定会奏效。”前排某位贵族少爷大声道,“两个人如果配合不好,反倒会碍手碍脚。”说完,他还回头朝蕾米莉亚这边看了眼。

爱出风头的白痴,女孩轻轻颔首,同时露出得体的微笑。凡事都有两面性,舞会热闹纵然不错,纷至沓来的搭讪也叫她够呛。身为克莱默兹伯爵的独女,母亲的身体状况又不太可能再添子嗣,爵位最终会落到她头上,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简直就是群雄孔雀,她低头摆弄着她的红宝石戒指,开屏炫耀着自己的尾羽,却不知屁股也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叹息从几十个人嘴中升起,雾汽般飘散在湿润的空气里。蕾米莉亚抬起头,看到身穿胸甲的战士脸朝下倒在泥泞里,不知死活。另一人摔在他临时的合伙人身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大块头抬脚把他踢出好几码,他松开斧头,举手认输。观众席上响起欢呼和掌声,不是那么热烈,但也还算说得过去。

不过冠军本人显然并不在乎,他吐出口血沫,径直走向裁判员,拿走了他的奖金,连个致意也没费心留下。

长枪比武的冠军肯定不会这么干,蕾米莉亚敢肯定,哪怕只是为了他们贵族的虚荣心。按惯例,他们会进行一番致辞,大概意思就是赞扬其他对手的高尚精神和杰出技艺,再谦虚说自己不过是受好运垂怜方才获得冠军,最后低头接受桂冠。

她得记住这个流程,并且保持得体微笑,因为桂冠会由她给冠军戴上。蕾米莉亚望向覆满阴云的天空,灰色层层叠叠点缀其中。

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评分

参与人数 8积分 +6 喵玉币 +38 萌度 +112 收起 理由
月兔 + 5 理由神马的必须填写的吗?
曼殊沙華 + 5 + 20
西行寺 + 1 + 5 + 20 超好的文章!
左道艾 + 1 + 8 + 12 好文求不坑!
艾托利亚 + 1 + 5 + 20 写的好赞一个!
自信伽利略 + 1 + 5 + 20 好药大家吃
迷途Adelais + 1 + 5 + 20
reference + 1 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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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6 22:43:48 | 显示全部楼层
“想法很好,但却不一定会奏效。”前排某位贵族少爷大声道,“两个人如果配合不好,反倒会碍手碍脚。”说完,他还回头朝蕾米莉亚这边看了眼。
"头脑不见得有多好"前排某位贵族少爷没耐性的说道,“那两个看来很喜欢贪小便宜,也许,在攻击的同时。。很快就会被取下一分~~”啊。。。真是浪费了一点时间。
我认为大小姐可不会搭理他。。。无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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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6 22:57: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中世纪的故事吗 恩 很对我的口味  那个那个 会有cp吧 可否透露一下是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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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蕾帕太棒了 请一定要写下去哟 我会一直关注的  发表于 2014-2-17 21:54
非要说的话,估计蕾米X帕琪味道更浓点,后面或许会有美咲,但我还没决定好  发表于 2014-2-16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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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6 23:57:09 | 显示全部楼层
吐槽一下,这里的比武危险度太。。。。。。。
怎么说中世纪比武的时候也会用钝剑之类无害物了,脑袋打扁也太野蛮了吧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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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嘛~”by星爷  发表于 2014-2-17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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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7 10:44:5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
简直太对胃口了,我好兴奋,,
中世纪贵族的女爵什么的...不过马上就要‘突变’了呢www
CP请一定要闺蜜组!!好期待俩人怎么相遇的,还有美咲www
最近发现喜欢的蕾帕人多起来了好开心
最后..恳请不要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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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速度就不保证,坑倒是不会  发表于 2014-2-17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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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7 12: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同喜欢中世纪风 还有这有爱的CP 同求不坑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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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速度就不保证,坑倒是不会X2  发表于 2014-2-17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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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18 21: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1.1

灵魂仿佛去了壳的牡蛎,漂浮在一片黑暗中。除去黑暗,这里一无所有,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身躯和自我:有的只是纯粹无瑕的黑暗,以及无穷无尽的悔恨。蕾米莉亚既不知这悔恨源于何处,亦不知它的主人究竟是谁,她只知道这是个梦,而悔恨像鲨鱼,逡巡在周围,撕咬着她。

梦境是蕾米莉亚的常客,从她记事起,几乎每晚都会光顾,其中相当一部分会成为现实。它们大都并不直截了当,比如不久前的一个,沙蛇抢走了猎鹰爪下的宝石。此梦过后没多久,便传来圣城耶路撒冷再度易手的消息。当然,她的梦也不全都是为大事件做的预言,更多的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到她根本不会去留心,像是哪家的母鸡多下了几个蛋,或者世上某处的某个小孩在石头上磕破了膝盖,之类之类。蕾米莉亚无心运用她的“预知”能力,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它的存在。

然而梦境,即便明知它是梦境,在其自行结束前,她没法醒来,只能任凭另一个人的思绪在她的灵魂中乱窜。蕾米莉亚经历过的梦境何止千百,却没有那一次如这般诡异又陌生。她甚至觉得它不属于自己所知的世界。

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在这时间也不见踪影的地方,唯有痛苦作为煎熬的计数。当疯狂破土而出时,蕾米莉亚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出离于黑暗和虚空之外的什么,又或者,那个“什么”只是疯狂的佐证。

那里确实有什么。液体般软弱无骨,却反射着金属的银光——虽然并无光源。那东西不断重塑着形状,逐渐朝“她”逼近,最后碰到了她的额头,是的,她又能“感觉”了。不过蕾米莉亚没能分辨出那股感觉到底是冰冷还是灼热,它刺穿了她的头颅。她听到歇斯底里的大笑,那声音是她自己的。

克莱默兹伯爵小姐睁开眼,金线绣制的玫瑰和藤蔓依附在被褥上,从她鼻尖一直延伸到视线外。她呼吸平稳,面色平静,眉心隐隐作痛,梦境末尾的狂笑依然缭绕耳边。

侍女敲响房门,她叫她们进来。厚布窗帘被拉向两边,阳光倾泻而入,璀璨中透着些许嫣红,看来她的愿望确实传到了上帝耳中,今天是个好天气。蕾米莉亚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更衣,然后坐在梳妆台前,任满脸雀斑的珍妮摆弄她的头发。

“您的头发真漂亮。”老管家的孙女赞叹道。这话快成了早晨的例行功课,蕾米莉亚在城堡住了四天,就听到了四次,她知道下半句是,就像流淌的真金。

“就像流淌的真金。”珍妮把话说完,手指灵活,将“真金”编织成辫。

蕾米莉亚冲她微笑:“谢谢。”也许同珍妮的红棕头发相比,她的的确宛如真金,可她对自己的发色还不够满意,比起深沉的暗金色,她更喜欢明亮的白金色。

管家的孙女不打算就此止住话头,她自说自话,嚼着人群中滋生的各类传言。蕾米莉亚并不责备她,毕竟比武大会、以及比武大会带来的拥挤和热闹不是每天都有,何况昨天晚上为止,“真正的骑士”们也终于全数来齐了,其中不乏颇负盛名的战士,他们的光荣战绩和浪漫往事一样多。

白玫瑰和四分鸢尾花,双头鹰与雄鹿,金翼狮,银手套,盘蛇宝剑,三眼火龙……珍妮细数着那些徽记和徽记之下的轶闻趣事。她学得不错,关于这些家族的情况,蕾米莉亚自己大概也说不出更多。

“但他们中的有些人也不如自己所声称的那么举止高贵,居然说小姐是花瓶。”她撅起嘴,仿佛遭受轻慢的是她而非蕾米莉亚。

“没关系,珍妮,品行不端者,天父必不会赐之以胜利。”

虽然她不觉得胜利与正义和品格有多大关系,这话能让她多嘴的贴身侍女信服就够了。有时候蕾米莉亚真怀念庄园里那些寡言少语的中年妇女。不过托珍妮的福,她成功地把梦中经历的不快甩到了一边。

珍妮吐了吐舌头:“而且也得不到少女的青睐。”

那倒无所谓啦,蕾米莉亚无奈地笑笑,这帮贵族老爷无聊得紧,年轻一辈的个个眼露青光,就差没把心思写脸上。如果老爸的用意真是把她这花瓶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效果大概还是不错的,可惜若把欣赏的方向倒转过来,感想方面实在乏善可陈。蕾米莉亚并非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憧憬,可这些人实在看不上眼。以老爸的地位和对她的溺爱程度,他们没有任何机会。

噢,不,她想,他们中的某一位也许有,也许。

为了比武大会,伯爵临时把城堡大厅改成了餐厅,十几张长桌和许多座椅搬了进来,散发着新木材的味道。主座位于台阶上,原本摆放领主座椅的地方,后头挂着绘有家徽的骑士盾。时间尚早,但餐厅已经半满,人们吃喝闲聊,大都穿着绣有徽记的束腰长袍,某几位还披了薄斗篷,各式各样的别针闪闪发亮。靠近主座的几位大人看到蕾米莉亚进来,纷纷举杯向她致意,她以屈膝礼回应。老管家为她拉开主席位旁边的椅子,伯爵还未上座。

“伯爵大人有事需要处理,临走前交待,说今天的长枪比武由您代为致辞。”

“知道了。”

等管家退下去,蕾米莉亚悄悄牵起一抹笑容。这像是某种考验,老爸一直乐此不疲,他总会出乎意料地弄丢什么东西,或者把无关紧要的小事搞砸,接着向她“求助”。头两次,年幼的蕾米莉亚还会满心使命感地做“补救”,不过后来,她明白这些只是游戏——那不等于她不会认真去做,蕾米莉亚喜欢玩游戏,更重要的,她喜欢赢的感觉。

在等待上餐的时候,她花了点时间打量餐厅内墙。来参加比武大会的贵族和有产骑士都把自己的徽记带了进来,五花八门的旗帜铺满两侧墙壁,大多数她都能认出来,偶有几个眼生的,可能属于新晋贵族或有产骑士。她来回扫了两遍,没找着内心所想的图案。

没准是她看错,或是记错了,当时夜色正浓,那人的衣服颜色又很深。蕾米莉亚拿勺子敲开煮鸡蛋。又或者他是商人而非骑士?有可能,徽章又不是贵族独有,富商家族也有自己的旗帜。来自威尼斯?那人口音并不重,她还是听出来了,由于母亲的缘故,蕾米莉亚多少懂一些意大利话。

“意大利没有战士,只有商人,他们舌灿莲花、讨价还价,擅长阴柔做派,却无力用刀剑捍卫自己的尊严”。即便家教对意大利人语出刻薄,个人而言蕾米莉亚觉得“阴柔做派”没什么不好,至少在衣着品味上,意大利人走在世界前列。至于意大利男性的风流倜傥,她算是亲自领略了一番。

伯爵小姐悄无声息,叹了口气,把注意力转回她的早餐和之后的致辞上。


太阳升入空中,前夜降雨所润湿的土壤已被烘得半干。工人们撤去团体比武的圆形篱笆,犁平场地,又钉好南北朝向的木隔栏,将之分割成两边对称的跑道。贵族高台对面,为平民观众设置的站位席人满为患,父亲们把孩子抗在肩头,翘首等待着诸位骑士的出场。

蕾米莉亚经过时,人群爆发出参差不齐的欢呼,在那些祝福声中,她听到“红龙对黑龙,赔率一比二十”之类的叫嚷——为了压过那股浪潮,庄家们可是卯足了劲。她抬手致意,在卫兵的护送下绕过跑道,登上高台中央就坐。

号角响起,长枪比武的骑士们列队入场。观众席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司仪高声宣报诸骑士的名号。金属交鸣,马蹄隆隆,阳光反射在颜色不一、形状各异的铠甲上。有些骑士的坐骑也笼罩着甲具,看上去似乎与主人融为一体。侍从们步行在侧,手中擎起缝着家徽的旗帜,清风和煦而不失力道,将它们舒展开来,呈现出原貌。

跟前几天的乌合之众比,倒像那么回事。

待四十二位骑士全部入场,地上的影子又缩短了不少。他们面对高台,在日光下眯着眼睛,戴了全盔的都没揭开面罩,这种心情蕾米莉亚十分理解。连同在座的所有人,她站了起来,开始致辞。

她感谢到场的各位,他们不辞辛苦,有些更是经过长途跋涉来此,为她的十岁生日助兴。她为父亲的暂时缺席表示道歉,恳求客人们不要将之理解为怠慢。最后,她祝所有参赛者武运昌隆,愿荣誉和力量与他们同在。接着,神父也以上帝的名义祝福他们,并请全能之主见证比武的公平和公正,见证战士们的勇气。

那些地位不够显赫、排在队伍两端的骑手恐怕一个字也没听见,不过他们好歹装出了认真聆听的模样。

致辞结束,骑士们从两侧退场,短暂休整后,长枪比武的第一场比试就会开场。游戏规则蕾米莉亚早已熟记于心:击中胸口得一分,头盔则是两分,率先凑足三分者获胜,倘若被捅下马便直接出局。但她一直很好奇,比赛用的木头骑枪由主办方提供,长度都是一样的,光凭想象实在很难理解一方攻击到另一方、自己却不受伤害的情形。所以,她对比赛还是有那么点期待的。

号角再度响起,对阵双方在跑道两头就位,一人占据一边,持盾手靠近围栏侧面。他们的侍从来到台下,把主子的旗帜拔出来拿在手里。四分鸢尾花对格子狮,前者属于皇室分支,是这次集会里地位最高的人物之一,而后者,蕾米莉亚并无印象,多半是新封的骑士。

后来,她才知道这位方格狮骑士是多么勇敢,或者愚蠢。

两位骑士举起长枪,向观众和对方致敬。方格狮骑士的全身甲颜色暗沉,样式朴素,顶着桶式巨盔。相比之下他的对手简直璀璨得过了头,镀银盔甲闪闪发亮,头盔和胸甲上刻有水流的纹路,同样的花纹也遍布马铠,黄金打造的鸢尾花镶在肩头,让人错觉他是不是准备参加仪仗游行而非下场比武。

记分员扬起方旗,两人放平长枪,将后半段枪柄放入卡座。赛旗挥下,双方同时猛夹马肚,鸢尾花骑士直冲出去,马蹄声轰隆作响,方格狮的坐骑一个人立,也狂奔起来。两匹马的距离急速缩短,骑士的枪头随之转动,始终正对着敌手。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身形交错。伴随木材撕裂的脆响,鸢尾花骑士的长枪碎成数段,裂片四散纷飞,而他的对手向后一仰,摔下马背。

胜利者继续朝前跑了一段,然后调转马头,掀起面盔,喜形于色连看台上的蕾米莉亚都瞧的一清二楚。长枪比武中首位落败的骑士在侍从的帮助下爬起来,摘下头盔,简短地向观众席欠了欠身。他还没彻底失去机会,首轮对战淘汰的人如果赢了后面的最终淘汰赛,还可以继续上场。

遗憾的是蕾米莉亚仍然没搞清决定胜负的关键,也许等这事结束了,可以去问问老爸。

后面进行的比赛跟这场差别不大,致敬,对冲,骑枪断裂,重复,直到一方落马,或是一方先得三分。有那么几场,双方势均力敌,总是同时击中对手,不得不进入加长赛。其中最胶着的一次,三眼火龙对交错战锤,两人共折断了十八杆木枪,直到第十次交锋,更为年长的战锤领主才体力不支,败下阵来。结束后,全场观众对他俩报以这天最热烈的喝彩。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项看似安全的游戏的危险性也显露出来。几位骑士肋骨折断,雄鹿麾下的一位封臣被木头碎片刺伤了眼睛。好在没闹出人命,按老管家的说法,这已经是非常受眷顾的长枪比武了。既然会出人命,干嘛还要骑在马上拿木棍互相捅?蕾米莉亚越来越不明白了。

但幸运儿总是有的,比如仪仗队骑士,一天下来,那身漂亮的铠甲上连条划痕都没有。方格狮反而成了他遇到的最强劲的一个对手,其他的要么连枪都端不稳,要么直接弃权。他也再没有显露出第一场那般的勃发气势。根据珍妮打听到的消息,四分鸢尾花少主人体内的皇室血脉比蕾米莉亚以为的还要浓郁,甚至能排上王座的继承名单。

大概只是另一个品种的花瓶而已,克莱默兹伯爵小姐几乎对他产生了些许同情。

时间过得飞快,不经意间,太阳越过正空,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映出朵朵血红。午餐被简单的豆汤、奶酪和面包打发,蕾米莉亚已有些许饿意。但长枪比武亦接近尾声,伯爵却还没出现,她稍微有点焦急:她没有兄长,按照惯例 ,父亲应该作为最后的守护人,与长枪比武冠军进行象征意义上的比试,整个比武才算真正完成。开场致辞之流尚属小事,可连最后的仪式也缺席,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就在她坐立不安时,观台侧面传来骚动,一路上人们纷纷起立,向她视线外的谁低头行礼。最后,人群重新落座,一头暗金短发的克莱默兹伯爵从中走出,他安慰般轻捏女儿肩膀,坐到空了一整天的领主席上。

“爸——”你不应该去准备上场么?

蕾米莉亚的话被号声盖过。最后一场比赛的双方分别就位,四分鸢尾花和白玫瑰。可是老爸就在这啊?她睁大眼睛望向场地右端跨骑黑马,身着乳白覆釉盔甲的骑士,又回头看看伯爵。这么做的不止她一个。

克莱默兹伯爵站起来,伸平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大人,”他朗声道,“请允许我介绍,我的舅弟以及代理骑士,来自罗马的维托里奥·德·卢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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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9 11: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哦哦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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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0 23:08: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lorn 于 2014-2-22 15:25 编辑

1.2


足够多的麦酒总能唤起人们潜伏于皮囊之下的一面。蕾米莉亚边对付着她的焗蜗牛,边悄悄观察餐厅内的情形。金翼狮左脚踩着板凳,右脚踏在烤肠和肉派之间,脸红脖子粗,跟雄鹿争论着关于“持久性”的话题。同桌另一头,宝剑领主将他银灰色的丝质斗篷扔到一边,解开墨绿色长袍的扣子,露出里面的衬衣,讲述某次决斗经历,他挥舞着手里的半根羊腿骨,仿佛它是那把盘蛇剑柄的家传宝剑。第二张长桌的客人们也没好到哪去,坐在中间的几位大人用餐盘、刀叉和靴子创造出了某种新的音乐流派,尽管噪音惹得双头鹰子爵频频蹙眉,他们依然乐此不疲。

相对来说,主人席上就清静多了。父亲跟她一样,大多数时候都在专心吃东西,只在有人向他举杯致敬时才会略作分神。她的舅舅坐在伯爵右手边,再右边一点是为落败的鸢尾花骑士新添的座位,此举本意在表达歉意与安慰:败在守护人枪下的冠军并不多见。

年轻伯爵本人没把挫折放在心上,相反, 他似乎很欣赏方格狮爵士和维托里奥的态度。他为前者支付了修补盔甲的费用,并且突然间就同后者成为了好友。

建立在冲撞和淤青上的友谊,伯爵小姐摇了摇头。

随着更多酒桶的开启,宴会演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在整个场面走向失控以前,蕾米莉亚用睡觉当托词,从大厅里退了出来。那是个明智的选择,跨过侧门的瞬间,她觉得视野边缘有块牛油飞过空中。

室外空气清冷,微风仿佛冰凉双手,拂去皮肤上的些许汗水,所过之处带起一片鸡皮疙瘩。她希望自己不会因此而感冒。太阳落山后,云层重新聚集起来,群星不见踪迹,半满月亮在云朵身后投下氤氲银光。值夜的士兵见伯爵小姐经过,赶紧摆正姿势,握紧长矛。她花了番功夫打发掉珍妮,没回卧室,绕过城堡边角的瞭望塔,往花园走去。

大片玫瑰无声绽放,每一朵都如克莱默兹的家徽那般纯白无暇,好似花朵本身在散发微光。庄园花圃里也有白玫瑰,可是不及此处数量庞大。据说克莱默兹的家徽本是红玫瑰,他们的一位先祖骁勇善战,倒在其剑下的敌人不计其数,但他也被死去敌人的阴魂诅咒、不得安宁。后来的某天,他难得安眠,却梦到鲜红欲滴的玫瑰铺满大地,十分慑人。他觉得那是上帝在责备他杀戮太多,跪下来请求主的宽恕,于是细雨飘落,洗去花瓣中的血腥,使之重归洁净。醒来后,这位先祖便更改了家徽,并移去花园中的花卉,全部换成白玫瑰,从此,这个习惯便被每一代克莱默兹当家传承下来。

蕾米莉亚不太相信那个传说,但她确实喜欢这些玫瑰,尤其在月光充足的晚上——白天的光线太过耀眼喧嚣,只有到了夜晚,才能听见花瓣间的轻响。在玫瑰营造出的这片静谧中,大厅的喧嚣也化作轻言絮语,宛若微风。

“看来您还真是喜欢这个地方啊,克莱默兹小姐。”

她就知道会碰到什么人。“这么说,您不也一样么,德·卢卡先生?又或许,我该叫声舅舅?”蕾米莉亚旋身,牵起裙子行了个礼。

“只是出来透透气,我亲爱的外甥。”他张开右手按着胸口,欠了欠身。

这人倒是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蕾米莉亚眯眼打量,贴身剪裁的竖领长袍,腰部以上由贴在左侧的一列纽扣扣起,深蓝为底,领口和袖口由暗黄色绸缎滚边。他跟昨天夜里穿的一样,几乎一样,只少了披肩,以及那枚她依然没弄清象征对象的胸针。

“我还以为您和少爷伯爵的交谈十分愉快。”

“他是个健谈的好人,想来是被身边的坏境给憋坏了。不过第五杯酒下肚,他的热情似乎开始超出正常范畴,于是我找机会开了溜。”意大利人冲她微笑。

蕾米莉亚从对方淡蓝色的眼睛上移开视线,垂眼看着那些玫瑰。从没见过颜色这么浅的虹膜,差不多就是银色。她想起长枪比武结束后,维托里奥自她手中接过桂冠,反又替她戴上,太阳在他背后放射闷燃红光,透过头盔上细长的观察口,淡蓝眼眸格外闪亮。而现在,即便身处如此黑暗的环境,那对瞳孔依然细小如针芒。这没道理,虽然很迷人,但没道理。

她发现自己居然用上了“迷人”这个词作为形容,内心一阵震惊。

男人轻提衣摆,在她旁边蹲了下来,探出手去,用指腹挑起玫瑰沉重的花朵。“不过,也许我该承认,这片玫瑰花圃的确迷人。尤其在晚上。所以,”他说,“我也很能理解,为什么你老爱大半夜独自往这跑。”

“您也只碰到过我一次而已,舅舅。”蕾米莉亚还嘴,“更正,加上今天的,两次。何况我不认为在父亲的城堡里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淑女不该这个时间还一个人到处乱晃。”他站起身。

“绅士也不该随便跟陌生女子搭讪,而且还是在夜里,而且周围没有其他人。”

“我不过是想第一时间看看姐姐赞不绝口的玫瑰园罢了,哪知道会遇见夜游的伯爵小姐。不过,好吧,我当时应该表明身份,毕竟我们最近的一次会面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但,”维托里奥再次按住胸口,语气诚恳,“成长真是世上最奇妙的变化,谁能想到当年襁褓中的婴儿会出落成如今的少女?假如那时候便坦陈事实,无疑会毁了重逢与初遇的美好记忆。”

对方的解释让她感到生气,但气愤很快就被一种古怪的感觉取代。十年前的维托里奥,多半也只比现在的蕾米莉亚大两三岁吧?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说母亲对白玫瑰花圃赞不绝口?”

“没错,她每次都会在信件的末尾提到‘窗外的玫瑰’。”他笑道,“一点不稀奇,姐姐从小就喜欢纯粹的东西,纯白的裙子,纯红的窗帘,类似这样的。不过姐夫真上心,我听说庄园那边本来是普通花园,因为姐姐喜欢城堡的玫瑰园,才全部挖掉换过?”

“至少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维托里奥点点头,眼角唇边仍旧噙着一丝笑意,再开口时,却满是沉重:“姐姐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快乐。”

大概吧,蕾米莉亚没接过话茬,跟老爸相比,母亲和她之间总有种疏离感,像是隔着一层屏障,既看不见也摸不着,但确实存在。倒不是说伯爵夫人刻意疏远女儿,她也会给蕾米莉亚念睡前故事,教她读写,偶尔还会为她梳头,可所有这些互动中,蕾米莉亚总感觉缺少了母女间决定性的什么。这些动作中,她感觉不到感情,无法触及其灵魂。

而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她们离分别那天不远了。自从蕾米莉亚出生后,母亲的身体状况就一日不如一日,即使搬离城堡,到远离尘嚣的庄园静养也没有好转多少。原因可能是她坚持帮忙打理伯爵名下的酿酒生意,换句话说,也并没有比从前安闲。伯爵劝不住她,没人劝得住她。

“哦,瞧瞧我这人,干嘛跟孩子说这些。”她舅舅挠了挠他长及后颈的微卷黑发,“没准等我从她手里把活抢走,姐姐会乐意休息一阵。”

希望如此。“我已经满十岁了,舅舅,放在一两个世纪前,几乎已经算是个大人。”

“现在可不是‘一两个世纪前’,我的好外甥。”

蕾米莉亚哼了一声:“无论如何,我也不比端着十二尺长的木棍想尽办法把对手捅下马的游戏的参与者们更幼稚。”

舅舅哈哈大笑。“说得好!”他竖起食指,“实际上那个游戏不仅幼稚,还很危险。我曾见过有人没戴好护喉,结果被木枪扎穿脖子,一命呜呼。而且即使用盾牌接住了所有冲击,也还是可能折断骨头,四溅的木头碎片也可能钻进头盔的缝隙,刺伤眼睛,不走运的话甚至会瞎掉,就像今天打着雄鹿旗的那位一样。”

“这么说来,你很幸运?”他们交手的第一局,维托里奥便被对手刺中头盔。同一招打败了鸢尾花骑士先前的所有对手,但维托里奥只摇晃了几下,并未落马。

“其实在被击中之前,我稍微偏了下头,卸掉了不少力道。不过,是的,即便如此依然很危险,我很幸运。”

卡扣变形了,所有颁奖时没法摘头盔。蕾米莉亚挑起眉:“这么一想,那位少爷还真是恶毒,他的每一个对手脸上都挨了那么一下。”

舅舅却不同意她的说法。“不不,蕾米莉亚,”他摇着头,“我倒认为他不是出于这种险恶用心,多半是在不清楚后果的情况下,采取了最有效的方法。他还是半个孩子,在吹捧中长大,习惯于有人替他收拾残局,并且认为世上所有过错都能弥补。”

“就好像无论刺绣弄得多难看也还是有人称赞一样?我大概懂了。”蕾米莉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维托里奥再次被逗笑了。或许凭空多出个舅舅也还不错,她想。

这天晚上,没有任何东西打扰她的安眠。蕾米莉亚的第十个生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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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21 08:09: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中世纪的故事简直太棒!

同求不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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