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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les

[长篇] 爱丽丝梦游异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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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8 22:57: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1-28 23:48 编辑

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声音彻底隔绝。

艾维安教授的目光落在爱丽丝颈间的铁环上,审视的意味更加集中。她绕过书桌,指尖轻触那本魔法书的封面,没有翻开。

“玛格特罗依德小姐,我想你已经切身感受到了它的作用。”她的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实验数据,“抑制魔力,钝化感知——这是我们在费尔温德之外,对抗‘认知污染’最有效的基础防护。原理很简单:削弱你感知和影响现实的能力,让你难以感知并‘认同’那些不该存在的幻觉。”

她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专注:

“作为在费尔温德境外发现的第一个智慧生命体,我们曾怀疑你是某人幻觉被认同后的产物。但排查了所有潜在关联者后,我们排除了这个可能。你与我们一样,是个外来者。”

“但这不是重点”

她大声的喊道,随即脸上流露出近乎惊叹的情绪:

“而是佩斯带回的报告——那在‘开拓者号’上发生的一切“

她向我走来,距离近到我能看清她瞳孔中映出的自己:

你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吗?”她放慢语速,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比,“通常,‘认知现实’需要多个意识体对同一概念产生共鸣。其强度与认同者的数量和感知敏锐度正相关。这是一个需要‘共振’的过程。”

她的双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那触碰既像是安抚,又像是要将什么牢牢固定:

“但你,在戴着抑制器的情况下,不仅单人感知到威胁,甚至在幻觉尚未完全呈现时,仅凭心理预期就几乎让灾难成真。你凭借一己之力,在逻辑层面‘预认同’了一个恐怖故事。更不用说后来那个完整的‘静默区’……”

艾维安教授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混合着兴奋与凝重:

“这不仅仅是吸引异常,玛格特罗依德小姐。这更像是……你的深层意识在你未能掌控的情况下,正在无意识地‘定义’现实规则。抑制器束缚了你的魔力,却似乎让你的潜意识以更扭曲的方式投射出来。”

“强大的个体我们见过不少。但像你这样,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认知异常源’……并且以这种方式运作的个案,是我生平仅见。”

最后,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抛出那个将决定命运的问题:

“那么,在了解这一切之后,玛格特罗依德小姐,你希望我们如何‘帮助’你?是加强抑制,彻底消除风险?还是……尝试理解它,甚至引导它?”

房间里只剩下旧书页和薄荷的气息在静静流淌,等待着爱丽丝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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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9 03:14: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1-29 03:19 编辑

艾维安教授的问题悬在空气中,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爱丽丝心中不断扩大。

两个选择,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加强抑制,彻底消除风险? 这意味着她将永远佩戴着这个颈环,甚至可能被施加更强大的束缚。她将作为一个“安全的”标本被观察,但代价是永远与自己的本质。她将变得“无害”,但也将失去探索自身真相的可能。

尝试理解它,甚至引导它? 这条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这意味着她必须直面自己作为“异常源头”的本质,与那些曾让她几近崩溃的幻觉和扭曲现实的力量共处,甚至尝试去控制它们。这无异于在深渊的钢丝上行走。

爱丽丝的目光越过艾维安教授,落在了桌角那本熟悉的魔法书和静静躺着的上海人偶上。它们是她的过去,是她身份的锚点。在这个用理性与钢铁对抗混沌的陌生世界里,它们是她与“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这个存在之间最坚实的联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轻轻碰触着颈间冰冷的铁环。佩斯的训练在她脑海中回响:“感官信息本身,不携带危险。危险源于你大脑自动为其编织的故事。” 如果她的潜意识真的在无意识地“定义”现实规则,那么,逃避和压制真的是出路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干涩,声音异常清晰:

“瑟拉思教授,”她抬起眼,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恐惧尚未完全褪去,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我选择理解与引导。”

她顿了顿,指尖停留在铁环冰冷的弧面上,仿佛在触摸自己命运的轮廓:“恐惧源于未知。而探究未知,本就是魔法使的道路。如果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解读的现象,那么我更应该去理解它的规则,尝试引导它的流向,而不是被它吞噬,或是因此被永远禁锢。”

艾维安教授的嘴角微微上扬,她后退一步,双手交叉置于身前,恢复了那副严谨的学者姿态。

"明智的选择,玛格特罗依德小姐。这符合我对一位'魔法使'的期待。"她走回书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厚重的文件。

"那么,首先,欢迎你正式成为'认知现象学研究办公室'的特别助理。"她将文件推向爱丽丝,"这是合作约定与知情文书,写明了你的权利、义务,以及我们将为你提供的支持,包括在大学内的住处、有限的研究许可与相应的薪金。"

爱丽丝微微一怔。对方的效率高得惊人,仿佛所有的路径都已铺好,只等待她迈出这一步。

艾维安随即拿起那本魔法书和上海人偶,递还给爱丽丝。“物归原主。”

爱丽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指尖触碰到魔法书封皮熟悉的质感时,一股微弱的、久违的暖流仿佛透过书页传来,尽管体内的魔力依旧沉寂。她将上海人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人偶精致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宁静。


“它们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很好。保持这种认知,或许对后续研究有帮助。”艾维安教授点了点头,随即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转入务实,“那么,作为研究的开端,我需要你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回到这里。”

“明天早上九点,我记住了。”爱丽丝郑重颔首。

艾维安教授的目光这才转向门口,“在那之前,佩斯会带你去你的新住所,并协助你熟悉大学环境的基本布局。”

“佩斯先生?”爱丽丝略显意外地看向门口。

“他会负责你在初期的适应与安全。”艾维安教授的语气平静,眼神却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从某种角度说,他算是你在这条路上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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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9 04:5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1-29 06:29 编辑

将那句“先行者”所带来的微妙涟漪与室内沉静的学术气息一同隔绝在门后,爱丽丝站在走廊里,指尖仍因方才的对话而有些发凉。她深深吸了口气,微凉的、带着旧书和石材气味的空气涌入肺中,试图压下胸腔里那份混杂了决然与不安的悸动。靴底敲击在光洁的深色石板上的清脆回响,与一种难以名状的、属于两个人的沉默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走廊里蔓延。

爱丽丝仍沉浸在方才抉择带来的激荡与未来道路的朦胧预感中。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再次触碰颈间的铁环。冰凉的触感此刻带来了奇异的安慰——它依然是束缚,但在得知自己那危险的“天赋”真相后,这铁环也像是一道必要的保险,一个防止她无意识中伤害他人乃至自身的护栏。她的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抱了抱怀中的魔法书和上海人偶,它们的重量和触感是她与过去世界仅存的、坚实的联系。

“你的宿舍在生活区,D栋。”佩斯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沉默,依旧是那副剥离了所有冗余情绪的调子。“在去之前,我会带你熟悉主要功能区的位置。”

他没有询问她的感受,也没有对刚才办公室内那决定命运的谈话发表任何评论。这种纯粹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爱丽丝松了口气。她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情感上的盘问或廉价的安慰,她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来独自消化那些关于自身存在的、令人战栗的信息。

佩斯的步伐很快,爱丽丝需要稍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们穿过连接建筑的走廊,停留在一栋最为宏伟、风格却极致冷峻的建筑前。

“这里是中央图书馆。费尔温德所有已记录知识的中枢,包括历史档案、技术蓝图、以及……关于‘认知现象’的观测记录。”他没有提议进去,只是站在那里,让爱丽丝自行感受这座建筑由无数书籍和秘密堆积而成的、无声的重量。

“规则是,”佩斯继续道,内容直接而必要,“你的身份卡可以进入公共区域。但涉及‘受限’级别的资料,需要艾维安教授或更高级别的授权。未经许可,不得将任何馆藏资料带离大学园区。”

离开图书馆区域,佩斯带着她转向一组风格截然不同的建筑群。这里的烟囱更为密集,空气中开始弥漫开煤烟和金属摩擦的独特气味,隐约的敲击声和蒸汽嘶鸣构成了背景音。

“工学院,”他言简意赅地指明,“主要负责将理论转化为实用设备。你所看到的大部分机械和装备,原型均来自此地。”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他们有时会招募测试员,报酬尚可,但风险自担。”

他们恰好路过一个敞开的车间大门,爱丽丝瞥见内部景象:穿着厚实皮质围裙、戴着防护镜的学生们,正围着一个由齿轮、连杆和闪烁指示灯构成的复杂金属结构忙碌着。另一栋楼里传出低沉的、让脚下石板都微微震颤的嗡鸣。这里是力量的诞生之地,充满了可触摸、可测量的物理确定性。爱丽丝意识到,与艾维安教授那探索意识边界的抽象领域不同,这里才是费尔温德能够屹立于这片危险世界的、坚实有力的心脏。

当走到一片被低矮白色围栏圈起的奇异花园时,佩斯停下了脚步。花园里的植物形态和颜色迥异于常,有的叶片闪烁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有的藤蔓如活物般缓缓蠕动,一株开着艳丽蓝紫色喇叭花的花朵甚至在无风的情况下自行转向了他们。

“生物研究部的样本园。”佩斯的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一丝,“不要靠近围栏。部分样本具有物理或精神攻击性。”他追加了一个事实,语气平淡却极具威慑:“记录显示,曾有学生因试图触摸一株样本,导致产生持续接近三天的昏迷并伴随着呕吐与腹泻。”

这并非恐吓,而是纯粹的信息通报,但效果显著。爱丽丝默默后退了半步。

最后,他们来到了中央广场。时值午后,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在米白色的建筑立面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学生们抱着书本步履匆匆,但也有人坐在木质长椅上激烈讨论,或是在坐在整洁的草坪上摊开图纸。一种与铁崖港截然不同的、忙碌而富有生机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中央广场,”佩斯的声音在相对开阔的空间里显得平稳,“非教学时间,这里是人员聚集的主要场所。”他抬手,精准地指向几个方向:“那边,灰色屋顶的建筑是食堂。更远处,白色圆顶建筑是医疗中心。如果你感到任何生理或……精神上的持续不适,可以去那里。”

最终,他们在一栋比铁崖港宿舍精致得多的小楼前停下。楼高三层,外墙是温暖的浅黄色,每个窗户都带着小巧的阳台,挂着深绿色的遮阳棚。佩斯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崭新的、带着编号牌的黄铜钥匙,递给爱丽丝。

“D栋,307室。这是钥匙。热水供应时间贴在室内门后。明日早上八点四十五分,我会在此等候,带你前往研究办公室。”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爱丽丝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房间的布局与铁崖港的别无二致,但一切都更为洁净、完好。空气中没有灰尘和霉味,只有阳光晒过的织物和淡淡木质家具的气息。窗外不再是轰鸣的港口与巨型起重机,而是一片安静的草坪。

她轻轻关上门,将背包放在椅子上,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她走到窗边,凝视着外面与幻想乡截然不同、却秩序井然的景色。

随后,她用指尖拂去人偶旅途中沾染的微尘,并将其轻轻放在枕边。那本厚重的魔法书,则被她郑重地放在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书桌上,与空白的笔记本和一支大学提供的、样式简单的钢笔并列。

这里不是家,但这是一个起点。一个理解自身、理解这个世界的起点。佩斯那冰冷、高效且充满警示的“导览”,恰恰为她勾勒出了在这个知识圣地生存所必需的边界与规则。恐惧仍在,但已被好奇与决心中和。

她知道,从明天早上九点开始,真正的挑战才刚刚来临。而此刻的宁静,是她积蓄力量,准备迎接未知的短暂间隙。她抚摸着上海人偶冰凉而光滑的面颊,低声自语,仿佛是对忠实的伙伴,也是对下定决心迎接命运的自己说:

“上海,我们得开始……新的学习了。”

点评

会慢慢解除限制的  发表于 2025-11-29 20:26
爱丽丝的魔力和能力会在之后苏醒吗  发表于 2025-11-29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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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9 22:46: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1-30 23:55 编辑

时间: 抵达费尔温德大学的第二天,清晨
地点: 大学园区,爱丽丝的宿舍

清晨的光线透过D栋307室洁净的窗玻璃,将房间染上一层柔和的暖白色。爱丽丝醒来时,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没有惊悸,没有残留的噩梦,只有一种对于即将开始的新“学习”的、混杂着紧张与期待的清醒。

她有条不紊地完成洗漱,背上装有魔法书和人偶的背包,戴上那顶宽檐帽打开门时,佩斯早已站在了门外。

“早上好,佩斯先生。”爱丽丝主动问候,声音平稳。

“早上好。”他回应,语气一如既往地缺乏波澜。

没有多余的交谈,两人再次穿行于大学园区。爱丽丝不再像初来时那样四处张望,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与步伐上,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预习。

再次站在那扇深色木门前,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

“请进。”艾维安教授的声音传来。

门内的景象让爱丽丝微微一愣。与昨日的井然有序不同,此刻办公室中央的地板上,堆起了一座小山丘般的书籍。这些书籍的装帧各异,有的古老到皮质封面已然皲裂发黑,有的则是费尔温德常见的硬壳简装本,纸页边缘还带着机械裁切的毛糙。

艾维安教授正从书架高处取下一本厚如砖块的书籍,小心翼翼地将其摞在那座“书山”的顶端。她转过身,看到爱丽丝和佩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金发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微微拂动。

“啊,玛格特罗依德小姐,很准时。”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锐利,“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埋头苦读的准备。”

她绕过书桌,走到那堆书前,双手叉腰。“这些,是我们认知现象学研究办公室成立以来,收集、整理、撰写的所有核心资料与理论文献。从最基本的观察记录,到最前沿的……嗯,姑且称之为‘猜想’。”她顿了顿,看向爱丽丝,“你的第一阶段任务,就是将它们全部阅读、理解,并内化为你的本能。”

爱丽丝望着那几乎与她等身高的书堆,感到一阵轻微的目眩。这任务量堪称浩瀚。

艾维安教授没有给她消化震惊的时间。她俯身,精准地抽出两本书——一本深灰色,一本墨黑色。

她先将那本深灰色的书递给爱丽丝。

“这一本,《认知壁垒:感知分离基础训练手册》。”艾维安教授解释道,“我想,你对里面的内容应该不会完全陌生。”

爱丽丝接过书,快速浏览目录。里面系统化地阐述了她曾在“开拓者号”上经历的那些训练——如何将感官输入与情感解读分离。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佩斯。

“现在,你需要从理论根基上重新理解它。”艾维安教授说,“彻底掌握这本书,是你在这里生存的基础。”

爱丽丝郑重地点头,将书抱在胸前。

然后,艾维安教授拿起了那本墨黑色的书。她的动作似乎比之前更加谨慎,指尖在光滑的封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而这第二本,”她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概念真空》。它是在第一本书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探索。”

她将书递向爱丽丝,但在爱丽丝伸手接过之前,她的手指并未松开。

“听着,玛格特罗依德小姐,”艾维安教授的目光紧紧锁住爱丽丝的双眼,“对于这本书,我的要求与第一本截然相反——我不要求你学会它。如果可以,甚至不要试图去‘完全学会’它。”

爱丽丝愣住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认知壁垒》是教你如何在信息涌入后,不去编织危险的故事。”艾维安教授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而《概念真空》,是教你如何在信息触及你的意识之前,就拒绝为其赋予任何形态和意义。”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做了一个例子:“当有人对你说‘苹果’这个词时,通常,你的大脑会不由自主地、瞬间为你补完一个苹果的形象——或许是红色的,或许是绿色的,是圆的,带着梗。这本书所讲述的方法,是让你在‘苹果’这个音节振动你的耳膜、被大脑接收的那个刹那,就截断所有后续的联想。它只是‘苹果’这个音节组合,它不代表任何颜色、形状、气味、质感,甚至不代表它是一个‘物体’。它只是一个由他人发出的、中性的语音符号。在他为其补充‘苹果’的完整信息之前,剥离所有由个人经验和想象附加上去的属性。”

爱丽丝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爬升。她瞬间理解了教授警告的用意。如果第一本书的训练是让她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保持清醒的盾牌,那么这第二本书所描述的状态,近乎于是对“人性”本身的剥离。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心智训练。”艾维安教授的语气低沉下去,“它将认知壁垒提到了一个近乎绝对的高度,同时也创造了一个近乎绝对的‘虚无’。长期或深度沉浸其中,可能会导致认知僵化、情感剥离,甚至……失去与现实的有效连接,成为一个活在纯粹符号里的孤岛,”

这近乎是对“人性”本身的剥离。她下意识地看向佩斯,而他只是平静地回望。

“我让你接触它,并非期望你掌握这种‘概念真空’状态。”艾维安教授解释道,“而是让你知道有这种方法存在。理解它的原理,了解它的危险性。因为你的本质,你的‘天赋’,让你比任何人都更容易滑向这种极端。你需要明白界限在哪里,诱惑是什么,以及过度深入的代价。”

她终于松开了手,将那本墨黑色的《概念真空》递给了爱丽丝。

她后退一步,恢复了学者式的冷静:“现在,从第一本开始。当你认为你已经完全掌握了《认知壁垒》的基础理论,我们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实践测试。至于这一本——”

她的目光落在那本墨黑色的书上。

“——把它当作警示,而非目标。看清深渊的底部,能让你更稳妥地行走在悬崖边缘。”

爱丽丝低头看着手中的两本书。深灰色的代表生存的基石,墨黑色的象征潜藏的深渊。

她深吸一口气,将两本书稳稳抱住。

“我明白了,教授。我会从基础开始。”

新的学习,开始了,这是一场……学习如何与‘我’自己相处的旅程。但这条道路,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

点评

将文字只理解成文字,这样在看死灵之书的时候就不会疯了()  发表于 2025-11-30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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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30 00: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1-30 05:46 编辑

时间:成为特别助理的数周后
地点:费尔温德大学,认知现象学研究办公室

爱丽丝坐在研究办公室的一角,周围是堆积如山的笔记和摊开的《认知壁垒》。书中的理论部分她已掌握纯熟,那些关于感知分离的抽象概念,在经历了“开拓者号”的噩梦后,变得无比具体和真切。她正在尝试进行书中所述的“环境信息流筛选”练习——主动忽略窗外一只飞鸟的鸣叫,仅将其识别为“特定频率的空气振动”,而不去联想“鸟类”或“春天”。

艾维安教授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档案。“进度如何,玛格特罗依德小姐?”

“理论部分基本理解了,教授。”爱丽丝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但很多描述……感觉非常抽象,似乎是在刻意避免使用更形象的比喻。”

“因为比喻本身就是‘故事’的开端。”艾维安教授将档案放在她面前,“一旦开始比喻,你的大脑就会自动补完与之相关的所有经验和情感,那正是认知污染的温床。保持描述的绝对客观,是构筑壁垒的第一块基石。”她点了点那份新档案,“这是气体力学基础原理与安全规范,你的下一门必修课。”

“‘气体力学’?”爱丽丝翻开档案,里面是复杂的导管、气阀设计图,以及一些关于气压、流体动力学的公式。她立刻联想到了佩斯那件奇特的武器,那瞬间抽空空气的吸啸和撕裂空气的弹丸。“这是……佩斯先生那种武器的原理?”

“是应用之一,而非全貌。”艾维安教授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井然有序的校园,“那是‘气体力学’在武器上的应用体现。所有费尔温德公民,在通过严格的心智审核后,都能学习和掌握的操纵气体的能力。”

爱丽丝愣住了。“所有人?一种……能力?”这更像幻想乡妖怪的种族天赋,而非一个钢铁与蒸汽国度应有的、可以普及的科学。

“准确来说是潜能。”艾维安教授转过身,表情严肃,“在我们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不久,一部分人发现自己突然能做到了。原因至今成谜,仿佛是这个世界的‘赠礼’,或者说……‘烙印’。”

她走近几步,声音带着一种述说事实的冷峻:"未经训练而强行感知、操控无形的气体,等同于主动撕开自己的理智防线。早期,因此疯狂、自残,甚至将幻觉化为现实而伤害他人的案例不计其数。只有通过‘认知壁垒’训练并获得许可的公民,才能真正安全的运用这份能力,可以说,我们严苛的社会纪律,正是建立在昔日血的教训之上。"

艾维安教授的目光锐利地看向爱丽丝,仿佛要确保每个字都烙印在她心里。“正是对这份能力所诱发之幻觉的研究,让我们首次窥见了这个世界的诡异本质——‘认知污染’的概念,正源于此。”

此刻,她终于明白,费尔温德人那深入骨髓的理性与严苛的认知训练,并非天生,而是用无数疯狂与牺牲换来的生存条约。这个国度用钢铁武装自己,既是为了抵御外界的怪物,也是为了禁锢内部因力量而滋生的疯狂。

“我……需要学习这个吗?”爱丽丝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颈间的铁环。在魔力被抑制的情况下,她如何去“操作”气体?

“你需要‘理解’它。”艾维安教授纠正道,“理解它是如何运作的,理解使用者面临的风险,理解它如何塑造了我们的社会和科技。至于是否要深入了解,那并非强制要求。

艾维安教授指了指档案:“从基础原理开始吧。下午,我会安排你参观工学院的‘气动基础实验室’,让你有一个更直观的认识。”

教授离开后,爱丽丝重新翻开档案,心情复杂。她看到图纸上那些精密的黄铜气阀和压力表,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早期觉醒者在操控气流时,于无形中目睹恐怖幻象的场景。

(操纵气体……)

在她还是人类魔法使时,驱使风元素本是魔法的基础。但那是基于魔力,通过咒文和意志使其具现化。

而“气体力学”……(在不依赖魔力的情况下,直接对空气本身下令……这究竟是如何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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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30 02:4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2-7 20:19 编辑

时间:收到气体力学的当天下午
地点:费尔温德大学,工学院,气动基础实验室

气动基础实验室的景象,与爱丽丝想象中任何形式的工坊都截然不同。这里没有散落的零件或闪烁的坩埚,只有一种令人屏息的、属于精密机械的秩序感。空气中弥漫一种清新的薄荷味,远处装置传来被厚重墙壁隔绝后依然隐约可闻的、规律性的排气嘶鸣。墙壁上挂满了描绘气流矢量、压力曲线和复杂公式的图纸,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由黄铜与钢铁铸成的气阀、活塞模型。

几名工学院的学生在一位教员的指导下,正围着一个不断发出规律排气声的装置记录数据。而佩斯则带着爱丽丝走向一个被半透明隔板分开的角落,这里摆放着一些基础演示装置。

“气体力学”。佩斯开口,声音在实验室的背景噪音中依然清晰,“核心是感知并引导气体流动。非创造,非湮灭,仅在物理规则内,改变其分布与状态。

他首先指向一个密封的透明立方体容器,内部充满了用于可视化的红棕色气体。

“最基础的‘气体操纵’。”

紧接着,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容器内部,原本平静的红棕色气体,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气旋。随后,佩斯的手掌微微移动,那气旋便顺从地跟随他意念的指引,在容器内精准地左右漂移。

“通过意念,直接操纵气体进行运动,但也仅仅只能操纵气体。”佩斯平静地陈述道“这是基石。后续所有应用,都建立在此之上。”

爱丽丝的目光紧紧跟随那团旋转的气体。没有咒文,没有魔力波动,甚至没有明显的能量外溢——但这并非她关注的重点。作为见识过无数妖怪能力的魔法使,她立刻捕捉到了更本质的东西:这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就像天狗的御风、河童的控水一样自然。力量来自存在本身,而非学习和转化。

“这感觉……”她斟酌着用词,眼中闪烁着好奇而非困惑,“很像某些妖怪的种族能力。一种……天生的‘权限’。”但她立刻发现了关键差异,“但不同之处在于——你们似乎把它‘拆解’了。妖怪们御风而行,往往浑然天成,随心所欲。而你们……却把它变成了可以被‘分析’、‘测量’和‘公式化’的东西。你们在把‘本能’当‘机器’一样研究和使用。


“可以这样理解。”佩斯的回答简洁如常,“‘本能’模糊而依赖状态,‘技术’精确且可重复。前者是礼物,后者是工具。我们要用的是工具。”

接着,他走向另一张桌子,从桌上的箱子取出一些碎纸屑。

“应用一:悬浮。”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掌心上方。爱丽丝清晰地看到,那些碎纸屑开始轻微颤抖,然后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起,缓缓上升,最终稳定地悬浮在了离他掌心约十厘米的空中。

“我在纸屑的下方制造了一个低压区,同时略微提升其上方的气压”佩斯解释道,“这样就会出现一个很陡峭的局部压力梯度。空气会从周围迅速涌向低压区——而我会把低压区‘塑’成一种形状,使得补入的空气被迫从下方向上流动。那股向上的气流正好托住纸屑。只要精确控制压力梯度的分布,就能让它稳定悬浮。”

“压力梯度……”爱丽丝迅速理解了其中的物理原理,但她的惊讶点在于:“所以,你不是像天狗那样召唤一阵风把它吹起来,而是在用意志……极其精细地‘雕刻’空气流动的路径和压力?这需要的不是‘力量’的大小,而是‘控制’的精密度。”这比想象中更微妙,也更显精妙。精细地调控压力分布,利用空气自身的运动达成目的。

“原理上,制造一股足够强的向上气流直接托举,也就是你所说的‘召唤一阵风’,确实更简单直观。”佩斯承认道,语气依然平稳,“风本身也是空气运动的一种宏观表现。但此刻的演示目的,并非展示‘如何做到悬浮’,而是阐释‘气体力学’中的一个核心概念——通过精确控制局部压力梯度,来引导和利用空气自身的运动趋势。”

他稍作停顿,让爱丽丝消化这个区别。

“前者——制造强风——更接近你所说的‘本能’或‘天赋’的原始、直接应用。它有效,但相对粗糙,且难以进行微调或与其他精密系统衔接。而后者——构建并维持一个稳定的压力梯度——虽然对控制的精确度要求极高,但它是我们构建更复杂应用的基石。”

他直视着爱丽丝的眼睛,说道:“你现在学习的,不是‘如何像妖怪一样操纵气体’,而是‘如何用费尔温德定义的方式,理解并运用与气体相关的物理规则’。我们拆解本能,是为了重建一个更稳固、更可扩展的技术体系。”

随后,佩斯带领着爱丽丝走到另一个装置前。那是一个带有活塞的透明气缸,活塞连接着一根刻度臂。“应用二:做功。”

他的目光落在气缸的进气阀上。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嗤”声,爱丽丝看到活塞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地推向一端,压缩着内部的空气,刻度臂随之抬升,清晰地显示出一个压力数值。

“在密闭空间内,直接在活塞一侧制造一个持续的低压区。”他解释道,“外部大气压与这个低压区的压力差,会推动活塞移动。或者反过来,在活塞一侧制造高压,推动活塞向另一方向运动。产生的力,严格遵循物理公式。”他指了指墙上的一张图表,上面赫然印着 F = ΔP · A。“关键在于持续而稳定地维持这个压力差,直到达到需要的冲程或压力。”

爱丽丝注视着那稳定移动的活塞,脑海里快速运转。“所以,这不仅仅是把天赋‘技术化’,更是把它‘标准化’和‘模块化’了。你们把对空气的操控,分解成了像‘建立压力梯度’、‘维持差压’这样的标准操作,然后把这些标准操作像零件一样,组装成更复杂的机械和流程……”
她感到一丝明悟,也有一丝复杂情绪。这就像把人偶制作中的“弯曲关节”、“缝制布料”等基本动作彻底标准化、流程化,然后再用这些标准动作去高效地批量生产某种特定人偶。高效、可靠,但某种程度上,也失去了即兴创作和适应无穷变化的灵活性。

“正是如此。”佩斯肯定道,“标准化的操作单元,意味着可重复性、可替换性和可规模化。个人天赋的差异和波动,被限制在这些标准单元的内部实现上,而整个系统的功能不再依赖于某个个体的完整‘天赋呈现’。这是将个人能力整合为社会生产力的基础。”
他似乎看穿了爱丽丝可能产生的联想。“幻想乡的妖怪们,或许每个个体都能展现出独特而强大的‘完整天赋’。但费尔温德需要的是,一百个人能够稳定、协同地完成一项复杂任务,而不是依赖一两个天赋卓绝但状态不定的个体。我们的道路,是基于‘平庸的可靠’,而非‘卓越的不稳定’。”

随后,佩斯简要介绍了其他应用:

气动传送管:利用在管道两端制造并维持的、方向可控的压力梯度,将装有文件或小物件的包裹高速推向目的地。

教学用气动步槍:一个结构精密的原型机,利用一个预压缩的、封闭的高压气腔,在击发时瞬间释放,在枪管中形成单向的剧烈压力激波,将一枚小铅弹高速推出,精准地击中了远处的靶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啪”。

当看到那支气动步槍时,爱丽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佩斯随身携带的那件独特双管武器。她之前就好奇其原理,现在似乎有了线索。

“你的武器……也是基于类似的原理吗?但声音和效果似乎复杂得多。”她忍不住问。那瞬间抽吸和撕裂空气的双重效果,绝非简单的压力释放。


“其原理是相通的,”佩斯回答道,“但新开拓团的人在拿到武器时或多或少都会对其进行一些改造,以更契合自己的使用方式。”

“我们所做的,”佩斯总结道,拿起一块绒布,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刚才使用过的工具,“始终是在理解规则的基础上,进行最有效的利用。感知它,引导它,仅此而已。”

他将擦拭干净的黄铜部件放回原处,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实验室里只剩下恒定的背景嘶鸣。他转向爱丽丝,目光沉静。

“你所见的‘操纵’,是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他的声音在隔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早期绝大多数失控案例,并非能力本身暴走,而是操作者自身的认知扭曲介入了过程。”

“当你‘设置’一个压力梯度时,你首先必须极其清晰地感知到目标区域的空气状态——它的压力、密度、流动。使用能力会放大这份感知,让它变得……极度敏感和细致。”

“危险就在这里。”他顿了顿。“如果在你放大的感知中,混入了一个你无法确认其真实性的东西——比如,你听到了一段模糊的低语;或者是血肉撕裂的闷响;甚至,你专注感知的目标区域,在你心中无意勾勒出了一个本不存在的、湿漉漉的脚印轮廓……”

“——那么,这些被你‘感知’并‘认同’的东西,就可能会在能力的运转中被赋予实在的形态,从你的意识渗透进现实。”

“一段不应存在的声音,可能会在你制造的真空区里回荡。一缕源于你恐惧的血肉触感,可能会黏附在设备上。一个你凭空想象的脚印,可能会在能量场中留下冰霜或焦痕。”

“这,才是失控的根源。不是你控制不了力量,而是你控制不了自己那被力量放大后的、容易被污染和欺骗的感知。你的每一个联想,每一次认同,都可能为现实的畸变埋下种子。”

“在这里,失控从来不是力量暴走,”他最后总结,话语像墓碑一样沉重,“而是你允许了自己内心的故事,取代了眼外的真实。”

“所以,‘认知壁垒’……”爱丽丝喃喃道,她终于将之前的理论训练与眼前冰冷的能力联系了起来。

“是安全阀,也是精准控制器。”佩斯接上她的话,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它确保在‘操作’时,指导你行动的,是目标坐标、压强数值、流量参数这些纯粹的数据,而非你个人情绪与联想编织的‘故事’。你必须清晰地知道,你只是在命令A点的气体移动到B点,以产生C数值的压强差,而不是在‘推开一堵隐形的墙’或‘对抗某种邪恶的力量’。任何后者层面的‘认同’,都是在打开通往疯狂的阀门。”

他的目光扫过爱丽丝颈间的铁环。“你的情况特殊。抑制器束缚魔力,但无法完全禁锢你那‘定义现实’的潜意识倾向。”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因此,你被批准的‘学习’,仅限于理解我们已总结出的物理规则和其应用范例——即你手中的《气体力学基础原理与安全规范》。这与你能否‘操纵’气体无关,那是另一套需要严格审核的实践资质。”

她彻底明白了。在这个世界,知识被清晰地划分为“理解”与“应用”。她被允许接触的,是绝对安全的、已被验证的理论知识。——理解气体如何工作,为何能驱动活塞,以及其背后严谨的物理公式。这本身并无危险,真正危险的,是那份将意志与无形之力连接的“操纵”能力。那份能力需要的心智堡垒,她尚未筑成。

“我理解。”她郑重地点头,“我会专注于理论学习和认知训练。”

佩斯微微颔首:“在你通过《认知壁垒》的实践测试前,你只需要,也只能,是一名理论学者。”

“实践测试?”爱丽丝忍不住问道,带着一丝好奇与隐约的不安。

佩斯已经推开隔间的门,示意她跟上。"届时你会知道。"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不留任何猜测的余地。"它将在你完成气体力学基础理论学习后进行。"

爱丽丝不再追问。她知道,在这个以理性构筑的国度,每一步都需要脚踏实地。气体力学的大门刚刚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条缝隙,让她窥见了其深处的瑰丽与危险。而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先回头,将那面名为“认知壁垒”的盾牌铸造得更加坚固。

她抱紧了怀中那本深灰色的《认知壁垒:感知分离基础训练手册》,感觉它的重量似乎又沉了几分。

她抱紧了怀中那本《认知壁垒》,指尖感受着封面的粗糙纹理。这本书,以及刚才看到的一切,不仅仅是在教她如何防御疯狂,更是在向她灌输一整套生存哲学——将自我的一部分工具化、标准化、可控化,以换取在疯狂世界中的集体存续。

她理解了,甚至不得不钦佩这种将天赋锻造成工具、将奇迹降格为技术的、冷酷到极致的智慧。这是生存的智慧,是集体在深渊边缘筑起的、用理性之砖砌成的绝壁长城。

但就在这理解与钦佩的深处,一股冰冷的、细微的颤栗,正沿着她的脊椎悄然爬升。

将风禁锢在绝对笔直的钢管里,将生命本能的澎湃拆解成标准化的操作指令,将世界不可预测的“惊奇”,转变为流程图上可预期的“输出”……
这条路,真的只是通向“安全”吗?

还是说,它最终会通向一个无比坚固、也无比寂静的终点——在那里,外部疯狂被彻底隔绝的代价,是内部所有“嘈杂”的生命力、所有意外的“误差”、所有不属于“设计蓝图”的可能性,也一同被无声地抹除?

佩斯走在前面,背影笔挺如标尺,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实验室地砖接缝的中央。

爱丽丝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自己怀中的手册上,又掠过那些整齐陈列的黄铜模型、墙上的矢量图纸。所有这些精确的、冰冷的、美丽得令人窒息的人造秩序,此刻像一面巨大而光滑的镜子,照出了她自身的“异常”。

她,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来自幻想乡的魔法使人偶师,其存在本身,是否就是这个完美体系中那个最大的、无法被编程的“误差”?她行走在这条由绝对理性铺就的道路边缘,最终是会被这强大的秩序力场同化、改造,成为又一个精密而无声的零件……还是会因为无法消除的“误差”,而成为系统必须处理的“错误”,甚至……引发一场无法计算的“崩溃”?

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孤寂的清明。她仿佛站在两条奔流的河水之间,看清了它们截然不同的去向。

新的知识已然获取,前方的道路看似明晰。

但脚下传来的,已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两道深渊之间,那狭窄而无声的、属于自己的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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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30 06: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2-7 02:16 编辑

时间: 参观气动基础实验室后的当晚
地点: 费尔温德大学,爱丽丝的宿舍  

夜幕沉降,窗外的灯火零星而安静,与铁崖港不眠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宿舍内,唯一的亮光来自书桌台灯,在摊开的《气体力学基础原理》纸页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区域。


爱丽丝刚刚结束了一天高强度的学习。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将目光从那些抽象的公式和严苛的安全条例上移开。视线落在了枕边那个静静躺着的、穿着蓝色洋装的人偶身上。

上海海人偶依旧保持着它那精致而永恒的宁静姿态,玻璃珠制成的眼眸在台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点。

一阵微不可查的叹息从爱丽丝唇边逸出。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人偶捧起,放在摊开的《气体力学》档案旁边,让人偶仿佛也在一起阅读这些艰涩的文字。

“上海,”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寻求慰藉的渴望,“今天,我又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呢。”

人偶自然不会回答,但那专注的“视线”和熟悉的存在感,让爱丽丝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称之为‘气体力学’……不是魔法,却能达到类似魔法的效果。佩斯先生只是用‘意念’,就让气体旋转,让纸屑悬浮。”她的指尖轻轻点着档案上气动原理的图示,“依靠的不是魔力,而是……类似某种与生俱来的潜能,和对物理规则的极致利用。”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人偶光滑的发丝,她的语气带着魔法使特有的好奇与探究,但也混杂着一丝迷茫。

“但是,上海,这份力量非常危险。佩斯先生说,如果心智不够坚定,如果让恐惧和联想混入其中,力量就会反过来吞噬使用者。认知……认知竟然能如此直接地扭曲现实。”

爱丽丝将人偶轻轻捧起,放在膝上,低头凝视着那双不会眨动的眼睛。

“有时候,我会想,就算摘下了铁环,我还能成为以前的那个七色的魔法使吗。“

人偶当然不会回答,但那份沉默却让爱丽丝感到安心。在上海面前,她无需伪装坚强,也无需时刻保持那套“认知壁垒”的训练。她可以流露出自己的困惑和不安。

“上海,我选择了‘理解与引导’这条路。我知道这很危险,就像在悬崖边行走。但是,如果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这份……‘天赋’,又有谁能帮我呢?”

她将人偶更近地捧到面前,仿佛在倾听一个无声的回答。

“佩斯先生他们,依靠绝对的理性和规则来驾驭危险。而我……”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属于七色人偶师的倔强,“我想,我的道路或许会有些不同。即使被抑制,即使扭曲,我也必须找到与之共存,并最终引导它的方法。这不仅仅是为了生存,上海,也是为了理解……理解我自己。

她沉默了片刻,房间里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她最终轻声问道,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一种确认和誓言。“无论前面是更深奥的理论,还是更危险的实践测试,或者……是连艾维安教授都警告要小心的‘概念真空’……”

她拿起旁边一块柔软的绒布,开始仔细地、轻柔地擦拭上海人偶光滑的面颊和金发,动作熟练而专注。这个过程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将擦拭一新的人偶重新放回枕边,让它“躺”好,并细心地为其拉上一点被子。

“好了,今天的学习就到这里吧。”爱丽丝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坚定,“明天还要继续。我们得养足精神才行。”

她熄灭了台灯,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远处建筑物的轮廓和微弱的星光隐约可见。

“晚安,上海。”在闭上眼睛之前,她最后轻声说道,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明天,还要继续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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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 02:34: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2-1 04:27 编辑

时间:参观气动基础实验室几天后
地点
费尔温德大学,隔离测试室

纯白的房间,白得令人心悸。

墙壁、天花板、地板,所有边界都融为一团没有杂质的、压迫性的光晕。唯一的异色是墙壁一隅镶嵌的巨大单向玻璃。

"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艾维安教授的声音从窗后传来。"现在开始高风险感知放大测试。基于你的特殊体质,我们只需摘下抑制器,无需药物强化。测试标准:无论你感知到什么,绝不能让其'认同'到在房间内产生任何物理实体。一旦出现实体化迹象,测试立即终止。明白吗?"

"明白,教授。"爱丽丝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魔力在血管中低吟。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测试开始。"

铁环摘下的瞬间,久违的轻盈感在她四肢百骸间流淌,魔力如解冻的溪流,在体内缓慢复苏、涌动。但这自由伴随着强烈的不安,她的感官开始接收大量信息。

起初是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信息流,这些信息碎片汹涌而来,彼此之间毫无关联。她努力维持着《认知壁垒》的训练,将它们仅仅当作数据流处理。

陡然间,信息的洪流变得更加猛烈,而且开始掺杂进一些……别的东西。

她“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不属于这个房间的蓝色,但它不关联任何具体物体,只是一个孤立的颜色概念。

她“听”到一段破碎的、没有旋律的钟声回响,但它不来自任何方向,也不代表时间或警示。

她指尖感受到一丝天鹅绒的触感,但眼前空无一物,那触感也不与任何形状或温度相关联。

这些概念——颜色、声音、质感——不断闪现又消失,它们自身清晰,却失去了赖以存在的上下文。它们诱惑她为这些碎片赋予意义,拼凑出一个“故事”。

爱丽丝的额头渗出冷汗。维持壁垒变得异常困难,因为这些信息本身就在挑战“关联”这一基础认知功能。大量碎片持续冲刷着她的意识。

无数信息碎片持续涌来:

一个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数字“7”。

一片枯萎的橡树叶的脉络,却带着海水的咸腥。

一段用未知语言吟唱的摇篮曲片段,歌声中夹杂着齿轮转动的咔哒声。

一瞬失重下坠的感觉,同时检测到新鲜烘焙面包的香气。

一个破碎的单词“……沉默……”,以粗体形式直接呈现在视觉皮层。

它们无休无止,相互叠加,彼此矛盾,持续冲击着她的理智。世界变成了一场无序的概念风暴。头痛加剧,魔力在体内不受控制地波动。意识的边界开始模糊,理性的结构在持续的信息冲击下承受着压力。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前一刻——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噪音,突然全部消失了。

不是停止,而是……让路。

在感知场的中心,她识别到了一个实体。

一位陌生的女性,静静地悬浮在房间中央,就在爱丽丝面前。她穿着简洁而庄重的深色服饰,双眼闭合,面容安详得如同沉睡,却又带着一种永恒的静止感。她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是在那里存在着。她不像其他幻觉那样碎片化,而是一个完整的、稳定的存在。

(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是……幻觉吗?还是……?)

这个完整的“形象”与之前所有的碎片化信息形成强烈对比,几乎要瞬间瓦解爱丽丝维持的认知壁垒。

“测试终止!”

艾维安教授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厚重的金属门滑开,佩斯迅速进入,手中拿着那个熟悉的抑制器。

在爱丽丝还注视着那个悬浮的女性身影时,佩斯精准地将铁环重新扣回她的脖颈。

“咔哒。”

魔力的流动被切断,过度敏锐的感知力开始消退。世界的声音、色彩和纹理,逐渐变得模糊而温和。

纯白的房间恢复了它那绝对的纯粹,仿佛刚才那场意识风暴从未发生。

那位悬浮的女性,连同所有疯狂的概念碎片,瞬间从爱丽丝的感知中消失。

脱力感袭来,爱丽丝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佩斯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为其提供支撑。

观察室的门打开,艾维安教授快步走进,仔细检查了整个房间,确认没有任何异常现象。最终,她的视线才落在脸色惨白、呼吸尚未平复的爱丽丝身上。

“没有实体化……好险。”艾维安教授低声说。

爱丽丝靠在佩斯的手臂上,胸膛剧烈起伏,试图从混乱的脑海中打捞有效的词汇:“碎片……无数毫无关联的概念碎片。然后……在最后,它们突然消失了,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她闭着眼睛,很安静,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她就在房间中间。”

“女人?一个完整的、稳定的形象?”艾维安教授追问,“描述她!任何细节!”

爱丽丝努力回忆,但那清晰的形象此刻却如同水底的倒影,在颈环扣上的涟漪中变得支离破碎。“……记不太清了。很……庄重?穿着深色衣服。很完整,不像其他碎片……她……非常‘真实’。”她无法提供更多细节。她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其出现意味着什么。

测试结束了。她通过了标准——没有让房间出现任何东西。

但有些“东西”,一旦被看见,就无法再被彻底遗忘。颈间铁环的冰冷触感,此刻感觉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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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 05:37: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2-1 20:47 编辑

隔离测试室的纯白似乎还残留在视网膜上,带着一种生理性的灼烧感。爱丽丝在佩斯的搀扶下走出那令人窒息的空间,靴底踏在研究所走廊冰冷的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才让她稍稍找回一点现实的锚点。

她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脱力,而是因为最后那一刻——那个悬浮的、静止的、仿佛跨越了生与死界限的女性身影,以及随之而来的、佩斯毫不犹豫重新扣上抑制器的“咔哒”声。自由如此短暂,代价却如此清晰。

回宿舍的路不长,但爱丽丝走得很慢。傍晚的夕阳将校园的建筑拉出长长的影子,给一切镀上一层不真实的暖金色。学生们抱着书本谈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那些鲜活的声音和表情,与她脑中残留的、那个绝对寂静悬浮的女性身影,形成了尖锐到令人眩晕的对比。

她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身旁的佩斯。

他依旧迈着那种稳定、精确的步伐,侧脸在夕阳下如同石刻。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对刚才那惊险一幕的评论,甚至没有一丝探究的好奇。他的平静在此刻显得如此……异常。仿佛刚才在纯白房间里目睹的一切,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数据记录。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爱丽丝心头翻涌。那不仅仅是恐惧的后遗症,更是一种更深切的困惑与寒意。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他怎么能在那样的疯狂冲击后,依然保持这副……仿佛情感被彻底抽干的模样?

艾维安教授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他算是你在这条路上的……先行者。”

先行者。这个词曾经模糊而抽象,此刻却带着冰冷的实感,重重压在她的心上。

他到底……先行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佩斯一如往常,沉默地履行着他的职责。他将爱丽丝送回她在生活区D栋的宿舍,确认她状态稳定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佩斯先生。”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时,爱丽丝的声音止住了他的动作。她站在房间中央,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抬起头,金色的瞳孔中不再仅仅是惊魂未定,更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寻。

佩斯停下,转身,平静地看向她,等待下文。

“艾维安教授曾说……你是我在这条路上的‘先行者’。”爱丽丝直视着他那双似乎永远不会泛起波澜的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你……你经历过什么?”

但佩斯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几秒,良久,就在爱丽丝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放弃时,他开口了:

“字面意思。”声音一如往常,没有任何缅怀或痛楚,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是最早被发现的、具备类似‘高认知敏感性与无意识现实扭曲倾向’的个体之一。当时,我还未成年。”

他的叙述如同在朗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实验报告。

“是教授找到了你?”

“是的。她发现了我的特质,以及我所引发的……不稳定现象。”他顿了顿,用词精准而冷酷,“当时,没有《认知壁垒》,没有抑制器,也没有成型的应对协议。为了控制情况,也为了理解它,我与教授合作,以自身为实验体,进行了长期观测与训练。”

爱丽丝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个年幼的孩子,或许比她刚才更加无助,却要直面那些疯狂的概念碎片和可能实体化的恐怖,而唯一能依赖的,只有一位试图用理性解剖这一切的研究者。她亲身经历过认知训练的艰难,那如同在意识洪流中逆水行舟的感觉令人身心俱疲。她难以想象,在一切空白的基础上,佩斯是如何成为那个“奠基者”的。

“《认知壁垒》……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发的?”

“迭代的结果。”佩斯确认道,“基于大量实验数据归纳出的、最有效的初级防御模式。你正在学习的,是无数失败和调整后相对安全的版本。”

相对安全……爱丽丝仔细品味着这个词背后的血腥味。

“所以……你是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独自完成了这一切?”

“并非独自。教授是引导者与记录者。”佩斯纠正道,随即,他的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一种近乎……警示的意味。“《认知壁垒》是基石,是让你在风暴中立足的礁石。掌握它,足以让你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但是,不要试图超越它。”

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专注地凝视着爱丽丝的眼睛:

“在完成‘认知壁垒’的理论基础后,教授认为我们可以更进一步。我们开始尝试编写‘概念真空’——一“如果说《认知壁垒》是学会不‘认同’外来的异常信息,那么《概念真空》……是主动‘剥离’自身对世界的概念认知,包括那些构成‘自我’的核心部分——情绪、情感、与世界的连接。而我则参与了初期实践。”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爱丽丝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冰冷正在蔓延。


“我没有完全学会它。仅仅是尝试和部分掌握。”佩斯继续说道,“最终的结果是,除了‘恐惧’作为最底层的生存警报被保留,其余的情感反应均被剥离。悲伤、喜悦、愤怒、眷恋………它们都变成了理论上的词汇,不再具有实际体验。”

爱丽丝屏住了呼吸。她终于明白,佩斯那近乎非人的平静从何而来。那不是训练的结果,那是……付出的代价。

一种巨大的悲恸猛然攫住了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平静陈述着自身悲剧的人。

佩斯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或者说,他无法理解这种反应。

“当时,研究还在进行中。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找到了我。”佩斯继续说道,他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纯粹基于逻辑的困惑。
  
“但她似乎认识我,或者说,认识‘原本’的我。在了解了我的经历,以及《概念真空》带来的改变后,她……”

佩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来描述那个他无法理解的行为。

“……抱住了我,大哭了一场。很遗憾,我当时无法理解她的行为逻辑,也无法对她的悲伤做出有效回应。”

这描述与他毫无感情的声调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让爱丽丝感到一阵心悸的酸楚。

“后来,在某次深度观测后,艾维安教授来到了我的房间。她像那位陌生的女孩一样抱住了我,崩溃大哭,反复说着‘对不起’。”

“那之后不久,《概念真空》的研究就被执政官奥古斯都下令永久禁止。据说,是教授自己提交了终止研究的申请。

而她在最终报告中只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们追求的是让人类在疯狂中生存下去,而非创造出不再需要为任何事物悲伤的……工具。’

佩斯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爱丽丝仿佛能透过他那平静的外表,看到当年那个场景——一位严谨的学者,抱着她亲手造就的、情感已然空洞的“作品”,崩溃大哭。

夕阳的最后余晖掠过佩斯的脸庞,却未能给他的眼睛带来任何温度。

佩斯最后看向爱丽丝,那双冰封般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但话语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份量:

“我依旧无法理解她们的悲伤。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了。”他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如同在说明天的天气,“但是,爱丽丝小姐,请你记住——”

“……或许,当你自己也不再能感到悲伤时,总会有人,在替你悲伤。”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等待爱丽丝的任何回应,便转身拉开了房门。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背影,随即,门被轻轻关上,将一切声响隔绝在外。

爱丽丝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她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泪水终于无声地、汹涌地滑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迟来的、浸透骨髓的理解与悲恸。

她终于明白,佩斯那非人的冷静背后,是何等惨痛的牺牲。她也明白了,艾维安教授那严谨学术外表下,深藏着怎样的愧疚与痛楚。

这个用钢铁和理性构筑的世界,它的根基之下,埋葬着无数无声的眼泪。

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感受着体内依旧沉寂的魔力,以及心脏为那个失去情感的“先行者”而感受到的、尖锐的疼痛。

她不会走向《概念真空》。她会带着这份理解和悲伤,继续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走下去。

因为,能够感受悲伤,或许正是她与佩斯之间,最根本,也最珍贵的不同。





点评

不知道呢,但大概率是不会的,不想也不会写,按现在的思路继续下去的话,本文不会有任何一对cp。  发表于 2025-12-1 23:40
没有情绪确实不会降san的说 话说本文有CP吗?  发表于 2025-12-1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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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2 03:56: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Ales 于 2025-12-13 21:52 编辑

时间:实践测试当晚,深夜
地点:费尔温德大学园区,爱丽丝的宿舍

爱丽丝在D栋307房间的床上猛然坐起。

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随即被她自己强行压抑成破碎的抽吸。她低头,看见单薄的棉质睡袍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身体的曲线,勾勒出剧烈起伏的胸腔轮廓。

(我刚才……梦见了什么?)

记忆开始回流,像退潮后裸露的礁石。

魔理沙倒挂的头颅紧贴着舷窗玻璃,苍白的脸孔上凝固着诡异的微笑。静默区里那些凝固的人群,每一张面孔都保持着最后一刻的表情。

然后,剥离开始了。

不是消失,而是被无形的橡皮擦拭——从舷窗外头颅的惨白到静默区人群衣物的灰蓝,所有颜色褪成均匀的灰度。然后是细节,魔理沙发丝的光泽、人群衣褶的阴影。

最后是意义,这些画面所携带的恐惧、困惑、悲伤,像水一样蒸发。

魔理沙的头颅不再令人心悸,它只是一个“视觉信息”。静默区不再是恐怖的牢笼,它只是一个“空间状态”。

爱丽丝在梦中感到了……轻松。

真好,不痛苦了。


梦境切换。

她回到了幻想乡的洋馆,坐在那张陪伴她多年的人偶工作台前。窗外是永远明媚的阳光,森林的绿意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摇曳。

然后,声音被剥离了。

不是突然的寂静,而是渐进的消音。窗外的鸟鸣——起初是饱满的、带着清晨露水气息的啁啾——开始失去厚度,从立体的声景坍缩成单调的频率,最后连频率本身也消散了。

接着是她自己的呼吸声,她能感觉到胸腔的起伏,能看见鼻翼的翕动,但声音消失了,仿佛她的身体在真空中运作。

触觉的剥离紧随其后。

椅面的硬度从她的感知中退场——她明明坐在上面,身体的重力分布如常,但“硬”这个概念消失了。空气的温度不再被感知为“凉”或“暖”,只是物理层面的热交换数据。睡袍布料的纹理从皮肤神经的信号中淡出,变成了纯粹的、无感觉的覆盖物。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十指纤细,关节处透着淡粉,皮肤下有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这双手曾穿针引线,曾操纵丝线,曾释放魔法——此刻,它们只是视觉信息中的“手形轮廓”。她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感,感受不到皮肤的温度,感受不到血液在指尖的搏动。它们像是被精细解剖后陈列的标本,拥有完整的形态,却切断了所有神经连接。

视觉开始最后的剥离。

不是变暗,而是失去关联。

白色墙壁的“白”,不再唤起任何联想——不是雪地的寒冷,不是纸张的脆弱。它就只是……一个信息。她的大脑接收着这个数据,但不再生成任何联想、情绪或判断。

工作台不再是“工作台”——那些她亲手打磨的木纹,那些沾染颜料的痕迹,那些摆放工具的凹槽——它们变成几何线条与色块的集合。

房间不再是“房间”——这个她生活、工作、做梦的空间,变成尺寸数据的组合。

“这是安全。”

一个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不是通过听觉接收的声音,是直接植入认知的概念。

“当你剥离了所有可能被污染的感受通道,你就安全了。”

爱丽丝想反驳。

但“想”这个过程本身,开始解体。

“想”是什么?是词语的流动吗?此刻词语确实在意识中浮现——“恐惧”、“悲伤”、“愤怒”——但它们失去了重量。“恐惧”这个词出现时,没有任何心悸、冷汗、颤抖与之相连。“悲伤”出现时,没有鼻酸、没有泪水、没有胸腔的沉闷。“愤怒”出现时,没有血液上涌、没有肌肉紧绷、没有握拳的冲动。

她成了一个接收器。

接收着世界所有的信号——光的波长、声波的频率、压力的数值、温度的梯度、气味分子的分布——但这些信号变成了纯粹的、去情感化的数据流。

然后,她开始“忘记”自己是谁。

不是失忆,而是自我概念的稀释。

“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这个名字变成了一串音节组合。“七色的人偶师”——变成了一个职业标签。“来自幻想乡的魔法使”——变成了一个地理和种族描述。

社会身份:魔法使,人偶师,前人类...

人际关系:魔理沙(朋友?同行?),灵梦(管理者?)...

个人特质:金发,女性,身高,体重...

最后是自我意识的核心:“我”。

她存在,但没有了“存在者”。
她思考,但思考不再是“她的”思考。
她看,但视觉体验不再有“观看者”。

一种绝对的中立、绝对的客观、绝对的……无主状态。

没有痛苦,因为没有“承受痛苦的主体”。
没有恐惧,因为没有“感到恐惧的自我”。
没有悲伤,因为没有“为之悲伤的对象”。

她“是”爱丽丝,就像一本书“是”一本书,一张桌子“是”一张桌子——纯粹的功能性或分类性定义,没有“我”的核心。

“我是谁?”这个问题浮现,但变得荒诞。

“谁在问这个问题?”另一个声音反问。

没有回答。因为提问的“主体”正在消散。

她试图思考“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接下来会怎样”——但这些问题的“意义”本身消失了。行为、目的、因果、价值……全部变成中性的、无指向的“事件序列”。

她站在那里,感知一切,理解一切,但 没有任何东西是重要的。

没有恐惧——因为恐惧需要“害怕失去什么”,而“失去”这个概念依赖于“拥有”,而“拥有”这个概念……已经不存在了。

她只是……存在着。像房间里的一把椅子、一盏灯。

然后她听到了哭声。

不是从外部传来,而是从认知的裂缝里渗出来的——某个被剥离前的“爱丽丝”在哭泣。但现在的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哭泣”。哭泣只是一种生理现象,像打喷嚏、像心跳、像呼吸一样,是身体系统的某种输出。

那个哭声说:“救救我。”

她平静地想:“救”是什么意思?是从危险中移除吗?那么“危险”是什么?“我”是指哪个认知集合体?

你不再是一个体验世界的主体,而是一个处理信息的终端。世界向你输入数据,你根据预设程序(生存、任务、逻辑)输出反应。

安全吗?绝对安全。没有任何幻觉能污染你,因为你没有可供污染的“感受土壤”。

活着吗?……

爱丽丝在梦中感到了最后的挣扎——不是情感的挣扎,是存在本能的挣扎。那是最底层的、连概念真空都未能完全剥离的东西:对“存在”本身的执着。

她不想变成这样。不想变成佩斯那样行走的、空洞的认知机器。

“不——”

她在梦中呐喊,但没有声音,只有意志的脉冲,像黑暗中最后一点挣扎的火星。

就在那个脉冲发出的瞬间——


她惊醒了。

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脱。

汗水浸湿了睡衣,额前的金发黏在皮肤上,带来冰凉湿滑的触感——触感!她感觉到了!她用力攥紧床单,粗糙的棉布纹理摩擦着掌心,因她过度用力而产生的褶皱在她指间堆积出具体的形状。

她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急促、紊乱、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放大成清晰的生理证据。

她看见了房间——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微微颤动的光带。椅子的轮廓在阴影中显现出熟悉的曲线,衣橱的门缝透出衣物的模糊形状。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

那里除了她的魔法书,还摊开着一本厚重的、装订严谨的笔记。深棕色的硬壳封面,没有标题。那是她从艾维安教授之前与《认知堡垒》一同交给爱丽丝的《概念真空》。睡前,她试图理解那些冰冷的术语:“感官输入去情绪化处理”、“自我的渐进剥离”、……

现在,那些抽象的文字有了最恐怖、最具体的注解。

一切都回来了。感觉。情感。自我。

但那个梦境的余味还在,像一层冰冷的油膜,覆盖在她的意识表面。那种剥离的、空无的、非人的体验,此刻不再是抽象的概念描述——她理解了佩斯。

不再是理性的、逻辑的理解。

是体验性的、生理性的、浸入骨髓的理解。

她知道了,知道了他每天生活在怎样的内在景观中:一个所有事物都被剥去情感色彩、只留下功能描述的、极度清晰又极度荒芜的世界。知道了他那平静语调下的空洞,知道了他精准行动背后的机械,知道了他为什么无法理解“陌生女孩”的哭泣。

因为他已经是那个剥离后的状态。

“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爱丽丝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脆弱。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摸颈间的抑制器。冰冷的金属环,此刻带给她的不再是束缚感,而是某种荒谬的安慰——至少这个铁环,只会吸收魔力。而《概念真空》剥离的,是比魔力更根本的东西。

爱丽丝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许久没有动。

她在感受——感受恐惧的颤抖,感受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受对佩斯的悲悯,感受自己还能感受这一切的……珍贵。

良久之后,她的目光落在枕边。

上海人偶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姿势与她入睡前摆放的有些不同——身体微微歪向一侧,金色的发丝散在枕巾上。可能是她梦中的惊厥所致。

就是这一个微小的“歪斜”,在此刻,成了一个无比重要的锚点。

爱丽丝伸出手,指尖并非直接去“扶正”人偶。她先是轻轻触碰上海冰凉的脸颊,然后是肩膀,手臂。这是确认,确认上海的存在,也确认自己这双能感知温度与质感的手的存在。

“你歪了。”她低声说,声音在寂静中清晰无比。

她小心地、几乎是庄重地,用双手扶住上海的肩膀和腰身,将她重新摆正。让人偶恢复平躺的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金色的头发也仔细地理顺。

做完这一切,她凝视着枕边那张精致而无生气的侧脸。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上海蓝色的玻璃眼珠上投下一点极微弱的反光。

仅仅是这样看着,仅仅是完成了“将她摆正”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某种东西就在爱丽丝心中安定了下来。那个冰冷、空洞、剥离了一切的噩梦,仿佛被这个简单、具体、带着惯常温度的动作推远了一些。

我还在这里。 这个认知,通过指尖的触感和眼前的景象,变得坚实无比。

她重新躺下,侧过身,面对着被自己重新“安顿”好的上海。

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缓。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人偶衣料的触感,那触感将她牢牢地系在“此刻”,系在“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这个依然完整、依然能去在意一个玩偶是否躺得端正的存在之上。

她不再去想《概念真空》,不再去深究那恐惧的余味。

她只是睡着了。枕边,是她那永远沉默的伙伴。

月光在书页上缓缓移动,照亮了其中一行被划了线的句子:

“……此路径的本质,是以认知主体的消解,换取对认知污染的理论免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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